“看来这暖秋阁中也有不少秘密呢。”赵问芙轻轻说了一句。

赵宸珎微微指着屏风后面的椅子问老鸨，“这椅子可是兰血儿当日所坐？”老鸨连忙点点头，“是的，兰血儿也应当坐在这个位置。主客才会坐在对面的。”

赵宸珎看着桌上那一个小小的白瓷水杯，“把这个收起来，回去验一下。”看向李以济，李以济连忙将这水杯收到了证物之中。

赵宸珎点了点头，转身看着老鸨，“我想你这里肯定有当天的客人名单吧，想必有一些也是熟客，可否借这名单一用。”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冷峻的表情不容得别人拒绝。

老鸨连忙去柜台拿了那天的单子递给赵宸珎，赵问芙连忙上前收下。

赵宸珎顺着阁楼往前走去，推开了旁边的梧清阁，只见这梧清阁中的摆设与暖秋阁几乎一致，只是桌上的牙剔瓶摆在一旁的小几上面。

赵宸珎看着这小几，转过头看着一边的老鸨，“这小几是用来放着牙剔盒的吗？”

老鸨连忙点点头，“是呢，这雕花玉箸瓶和玉渣斗也是放在这小几之上的，别的屋子摆设也是一致的。”

赵宸珎点点头，转过头看了看赵问芙，缓缓地说，“时候不早了，听说这江宁府有一家好吃的菜馆，我们去尝尝。”

赵问芙撇了撇嘴，她这王爷哥哥真是当自己来享受的，案子还没有一点眉目，整日关心吃什么。

一行人离开了怡香楼，骑上各自的马，便朝着城东丰乐楼的方向行去。

初夏的江南，花木扶疏，丰乐楼边的塘水清澈，水草随着水波轻舞。小舟轻轻摇荡在水面上，水波随着小舟荡漾开去。

这丰乐楼是江宁府最好的去处了，建筑风格颇具江南特色，楼阁水榭皆具备。其楼高五层，楼层的中间搭着台子，两边的包间相对而设。

赵宸珎熟门熟路的走进了楼里，门口身穿各色艳丽褙子的歌姬便迎了上来，“贵人，您快请进，”一招手，一边的小厮就跟了过来。

“你们这五层最好的房间可有？”赵宸珎手握白扇，轻轻摇着，侧过头微微问道。

小厮犯了难，“贵人，我们这五楼还有空房间，只是在这西北侧，视野可能不如这东南侧的效果好，贵人您看？”

“王爷在此，在下愿意承让，把我那房间让给灏王便是。”回头，看见箫冷虔翩翩而立、气度卓然、神采奕奕，面容上带着盈盈笑意，一身清贵，对小厮吩咐着。

赵宸珎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遑多让了，且不知箫公子何时回京？”

“不日即将回京，不知可否跟灏王一道，也好搭个伴？”箫冷虔目光扫过灏王身边垂手而立的男装装扮的赵问芙，只觉得熟悉，便又多看了几眼。

灏王素来不喜这等趋炎附势之流，看了看身后的赵问芙，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上了楼。

待到四人在这五楼东南角的纳风苑落座，赵问芙终于忍不住问赵宸珎：“他为何要进京？先前在院子里见过他，是来找过你吗？”

赵宸珎瞥了一眼赵问芙，细长的双手拿起茶碗呷了一口茶，缓缓地放回桌子上，看着窗外的繁荣的市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会带你去逛逛江宁这最繁华的街道。”

赵问芙在心理翻了个白眼，答非所问，便不再理会，也闷声喝茶。

一旁的李以济忙着研究菜谱，“这丰乐楼最近又多了几道菜谱呵，我们今天得尝尝鲜呢，你看着薄皮春茧包子是新的，赵兄你第一次来，要得尝尝。”

李以济一边说着，一边拿胳膊肘碰了碰赵问芙，赵问芙手啪的一下拍在李以济的胳膊肘上，一边故作吃惊：“我刚看到你胳膊上有只蚊子，咦，好像飞走了。”

李以济刚准备呲牙咧嘴地大叫，听完便说道：“难为赵兄弟想着我，”又埋头研究着食谱。

赵宸珎似笑非笑地看着赵问芙，赵问芙一脸坦然，“不用看食谱了，就点这几样：桐皮熟脍面、四色馒头、芙蓉饼、冬月盘兔、砂糖绿豆甘草、批切羊头、核桃鸡碎、蛋羹黄鳝。”一边把这食谱还给了小厮。

李以济瞬间眉目舒展，“赵兄果然好眼光，只是我看赵兄可是嗜好吃甜食呢？我们可是来对地方了，这丰乐楼的甜食天下一绝。”

赵宸珎转过脸去看着这楼下的热闹风景，“这丰乐楼除了菜色一绝，这歌舞也是可见一斑。”

泉梓便把这包间的门打开，隔着轻纱帐幔的屏风，只见得对面的舞台中央缓缓拉起了帷幕，一行脸上蒙着轻纱的歌姬脚步轻盈，缓缓上台，每个人手里都抱着琵琶。

弦乐声袅袅升起，八名身穿软衣，头戴花冠的歌姬双手抱着琵琶，足底生花，轻舞飞扬。边弹琵琶，一边变换队形，袅袅身姿、衣袂翩跹，步伐变换宛如行云流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但队形却一丝不乱。

“这琵琶曲名为晴韶曲，相传为一法名为妙音的和尚所作，在南北广为传唱。”赵宸珎手握扇子，对着舞台指点道：“这琵琶舞曲的关键在于协调，可我看那左边第二个似是怕面巾滑脱，应该在面巾遮住的脸下半部分至脖子以上有伤口。”

李以济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伸长了脖子依照灏王的说法依次看去，舞姬之中确有一位蒙面少女，身段窈窕，虽然半遮面容，却依旧掩饰不住眉眼中的清秀风姿。

正在仔细观看之间，只见这八名舞姬缓缓后退，随即而来的是一名体态丰腴的舞姬。她的脸埋在水袖之下，只听得琵琶乐袅袅升起，她猛然抬头，一张潋滟妖媚的脸显现在众人之前。

她妆发灼灼、身段窈窕，头戴花冠、身着轻粉色华服，服装上点缀点点金丝勾成的珠子，随着腰肢的扭动轻盈晃动。外罩嫩黄色素纱衣，两肩膀上缠绕着七色彩带，随着身体的旋转带动这彩带的节奏，在舞步中轻轻飘舞。只见她两肩膀上套着铃镯，在弦乐的伴奏声中叮叮作响。

周围的包厢内阵阵喝彩，在一片旋转中，这位舞姬翩跹退下，又换上了另一场节目。

赵问芙一边吃着鸡碎，一边喝着荔枝膏水，看的不亦乐乎。赵宸珎摇着扇子，示意着景梓去叫小厮：“如今这舞曲看够了，可是这丰乐楼中应有乐，这琵琶曲却没有听够。”

不多时，小厮身后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歌姬，眉眼中蕴含着娇羞，一手怀抱琵琶，一手拿着青罗小扇，头戴蜻蜓簪，如瀑般的头发长长垂下，眉毛弯弯，两颊微红、朱唇开启，“在下碧穗，是这丰乐楼的琴者，不知诸位想听什么？”

赵问芙放下筷子，“你可知这刚在舞台上表演胡旋舞的是谁？我看她舞姿曼妙，堪称一绝。”

李以济闻言也说道：“我在这江宁府这么久，之前怎么没有见到过这位胡旋舞的舞者？以她这绝妙身姿和舞技，怕是不久要盛名天下呢。”

碧穗掩口轻轻笑道：“诸位公子，您可是问对人了，这胡旋舞一绝肯定就是我师傅的好友丰婉荷了，她于几日前才来这江宁府，之前并未出来表演，诸位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赵问芙见碧穗也未明说，在手中转了转茶碗，就又问道：“跳舞的那八位中，左起数第二位可是受过伤？”

这下碧穗惊讶道：“公子您怎么知道？只是这云婵子生的美貌，真是可惜了”。

碧穗随手拨弄了一把琵琶，“也是这丰乐楼缺一名店丫头，一日，她失魂地在路上徘徊走着，被这楼里小厮看到了，就问她愿不愿意做店丫头。她当时神情迷离，点了点头，第二日就来到这丰乐楼做工。舞师见她生的端的是体态优美，就让她来跟着跳舞，她也跳得不错。只是今天该上场的碧月前些日子玩闹跌破了膝盖，在屋里休息，就让她给替补上了。可是她的脖子上却一直有一道伤未好，好在跳舞的时候大家都是蒙面的，也看不清楚。”碧穗眼波流转，脸上微带嘲弄，“可真是造化弄人呢，别人努力几年跳舞才能在舞台上露面，有些人却一朝就能上台。”

赵宸珎轻摇扇子，“不知碧穗你会弹这点朱雀吗？”

碧穗听到有人问话，微微抬头，只见面前的公子美目如画，五官立体，脸上的线条硬朗而舒雅，黑色如墨般的长发披在肩头，碧玄色的长衫更衬托出面前公子决然于世俗的气质。

不禁心神一动，脸上瞬间绯红，手指拨弄着琴弦，“这点朱雀是有名的曲子了，奴家会的。”

轻拢慢捻，琴声阵阵，时而如樱花下鸟儿叽叽喳喳的叫，时而如冰下的泉水呜咽，时而又如银瓶乍破，满地碎珠滚落在地，时而如箭在弦上，怦然发出。几经拨转，如梦似幻。随后，琴声渐渐婉转低沉，琴音溅起，又悄然而止，只得余音袅袅、回声绕梁。

良久，赵宸珎双手击掌，“好，”便叫景梓给了赏钱。

碧穗脸颊绯红，朝着赵宸珎微微一笑，一旁的赵问芙看的是满脸通红。

“王爷，我们也该走了，”赵问芙轻声说着，心理还在惦记着去现场，却看赵宸珎一脸淡然，没有一丝焦虑和着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