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健身房里，季唐面对着十几个骑在动感单车上挥汗如雨的中年男人，跟着节奏一边用手打拍子，一边挤出僵硬的笑容:

“赵哥跟上节奏，李哥调整呼吸，孙哥看一下教练的动作……”

“很好哦！大家都要加油加油加油~”

上午刚从银行出来，季唐觉得像做梦一样，好在她这个人乐观心又大，只要没有真正大祸临头，她可以很快调整好状态，所以到了下午去做兼职的时候，早上的悲观已被她抛诸脑后。

“季小姐。”季唐正要走，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叫住她，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朝她走过来。

“是李先生啊，对这儿的环境还满意吗？”季唐一看是自己的潜在客户，于是带着甜美的笑容问他。

也不知是运动后累的，或是其他原因，中年男人红光满面，眼神里尽是欲望:“氛围很好，环境也可以，我考虑办卡了，能不能请季小姐吃个饭，我们聊聊办卡的事情？”

办个一千块钱的健身卡还要陪你吃顿饭？

季唐的笑容僵在脸上:“李先生，既然氛围好，环境好，那您还有什么疑虑呢？”

“我不知道你们这儿售后如何，万一我办了卡，你们卷钱跑了呢？季小姐，我在你这儿办了卡，你总要对我负责吧？”中年男人露出自以为邪魅实际上很油腻的笑。

早知道今天就不吃那么饱了，季唐此刻有点想吐，办个卡磨磨唧唧，摆明了就是想泡她么！而自己也不过是健身房兼职卖卡的，还没到陪吃陪笑的地步吧！

况且，她的巨额债务已经还清了，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迫切需要这份工作了吧！

“李先生，我们这边的服务您已经体验过了，如果您决定办卡，我这边帮您登记，如果您暂时不需要也没关系，等您想办卡了，随时可以联系我，好吗？”季唐想到债务还清，顿时有了底气。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要不是冲着你年轻有几分姿色，你干的不就是这事儿，不然我会来这儿？”

他掌心有汗，粘在她的皮肤上，顿时让她心中翻涌着恶心。

“李先生，有话好好说，请您，松开，我的手腕。”

……

三辆纯黑奥迪轿车停在健身房门口，从里面走出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径直走进健身房内，走上二楼楼梯，在动感单车房外的走廊里看到这一幕——

一阵惨叫……

一个二十出头、有些清瘦的姑娘正用湿巾仔细擦拭自己的手腕，而地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

“李先生，我说了有话好好说嘛，买卖不成仁义在。”季唐随手将湿巾纸扔进垃圾桶，叹了口气对中年男人说。

“我我我……要投诉你！”中年男人带着哭腔爬起来，小跑着下了楼。

季唐回头，正好看到五个黑衣人看着她发愣。

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又浮现甜美的笑容:“先生您好，请问几位是要办卡吗？”

众人:“……”

……

“所以是顾董事要见我？”坐在二十五万一辆的奥迪轿车上，季唐问道。

这已经她问的第三遍了。

“是的，董事长要见季小姐您。”司机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她三遍。

“不好意思，我最近梦做的有点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季唐不好意思地赔着笑脸，“弄得我有点点……强迫症……”

……

轿车穿过别墅区，进入一个大铁门背后的院子，院子里的柏油路直直通向一处巨大的别墅前。

与其说别墅，不如说……

“我去，这是个教堂么？”季唐从车上下来，仰着头看着面前巨大的建筑物。

站在门口迎接她的管家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在这儿待了大半辈子，听人说过这儿像皇宫，这儿像城堡，头一次听人说这儿像教堂。

“教堂屋顶是尖的。”管家礼貌且不失优雅的反驳了一句。

“道教教堂。”季唐死犟。

……

在管家的带领下，她穿过华丽的走廊，走上华丽的楼梯，进入华丽的书房，见到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

季唐不免发出感慨:“真华丽啊！”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管家咳嗽两声打断她的思绪:“季小姐，这位就是顾董事长，你们先聊，有事就叫我。”

管家出去并带上了门，偌大的书房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人。

“是季唐季小姐吧？请坐。”顾董事长说道，“知道这次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是您帮我还了银行的债务。”季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足尖，用自己觉得最温婉的语气回答。

“这是银行开具的证明。”顾董事长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知道我为什么帮你还债吗？”

“知道。”季唐点点头，“因为……”

你想泡我。

季唐你不能这么说！她在心里默默否认这种说法，对面坐着的男人看上去差不多六十岁的样子，儒雅的打扮说明是个文化人，跟文化人说话不可以这么粗俗。

“因为什么？”顾董事长嘴角扬起一个不算明显的弧度。

“因为您想包养我。”

顾董事长的笑容僵在脸上，额角还抽了抽。

季唐咬了咬嘴唇，心想自己可不能这样啊！这不是越过道德的边界了吗？自己打工还钱虽慢但也堂堂正正啊！但是那是五千万啊！

自己身兼数职一月一万需要还四千一百六十六年啊！

一句“叔叔，我不想努力了”就在嘴边儿，季唐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说出来。

“季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

“爸爸！”季唐突然喊了一句。

“啊？”

转变来得太快，顾董事长一头雾水。

“我知道了我一定是小时候被人抱错了，而您，我的亲生父亲，一直在苦苦寻找我，后来您找到了，远远看着年纪轻轻就背负巨债的我，你不忍心，于是为我还钱，和我相认……”季唐按着心口，痛苦的摇头，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凄苦的身世。

“季小姐。”

“哎。”

顾董事长抬头看着她:“戏剧学院毕业的？”

“H大外语系……”季唐如实回答，“还，还没毕业……”

“哦……”顾董事长若有所思，“那就是戏剧学院的损失了。”

季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