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带来了少许的春意，日头正好。暖洋洋的光照在枝头上时，钟于纶竟然在枝头发现了几个脆嫩嫩的树芽。

豫州偏北，一月份还在下雪，能在这个时候看见这般生机勃勃的小东西他觉得有些新奇。

“你们豫州还靠南一些，汝州的洛山郡那才叫冷，常年不见冰雪退。”

钟于纶闻声回头，见着来人缓缓笑了。

他生来体弱，少有出门，养的肤色白皙透亮，又带着几分病态，这么一笑竟是带着几分美艳的味道。

慕星辰愣住了，缓缓停住脚步，打量着钟于纶，缓缓道：“多年不见，豫世子又添风姿啊。”

话音刚落，慕星辰神色当即一凛，猛地后退几步！

掌风夹携着戾气直掠过面门，紧接着迎面便是一拳！慕星辰滑步后退数丈，双手呈格挡之势，堪堪停在了门口！

钟于纶也惊了，立刻朝来人喝道：“左翼，住手！”

“主子！”

左翼生的高大威猛，一身劲装更显魁梧，双拳犹如铁石头一般每一个指节都展现着力道！

他怒目如铜铃，瞪着慕星辰咬牙道：“他口出狂言！”

慕星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蒙了，胳膊都有些发麻。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忙解释道：“开个玩笑，玩笑罢了！”

钟于纶自然知道这是一个玩笑，他幼年为了养身子在禹都城住过两年，彼时慕星辰的母亲过世，他为了安慰外祖父母也在禹都呆了两年。

他身子瘦弱常被禹都的纨绔欺负辱骂，慕星辰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只觉得他们欺负外来人，便将那些人一一教训了。

后来禹都的景夫子开办学堂，他们还做了两年同窗。两人虽然不是一见如故，但也有些同为外来人的交情。

再后来慕星辰的外祖父母相继去世，他回去了汝州，自己也回去了豫州。

他身子弱需要常年喝药，有一次病发，大夫建议冰雪莲入药。

这东西除了禹都太医院便只有汝州那冰寒之地才有，他便厚着脸皮写信给慕星辰。好在他为人大方也热情，便应了，每年两朵的往豫州送了三年。

而这些事情，后来的左鹰并不知道。

钟于纶示意左鹰退下，唤人沏茶，两人沿着游廊朝后园子走去。

慕星辰走之前还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左鹰，朝钟于纶由衷夸赞，“这位兄弟，力气不俗！”

“家父也是看中了他力气惊人，我身子弱，便派来于我做个侍卫。”

“有了这样的人护在身侧，确实任谁也欺负不了你了。”

钟于纶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道：“你不知道，他性子直最不喜旁人拿容貌同我说事，在豫州不知道打了多少人了，我光是赔钱都将每月的例银花个精光。”

前厅后是一个不大的小花园，亭子下打扫的干净，二人入座便有人上了茶点。

左鹰不肯走，站在亭子外狠狠的瞪着慕星辰。

慕星辰丝毫不疑他要是有任何不敬他主子的行为，这个人的拳头绝对会毫不留情的落自己脑袋上！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那视线有些剌人，回头才问：“豫州还有人会说你闲话？”

冬日里冷，热茶呈上来的时候小炉子一并呈了，钟于纶斟了茶递了出去，“我这个破身子，任谁看都不该是豫州世子。”

慕星辰正要喝茶，闻言皱了皱眉，抬眸看向那人。

钟于纶捧着热茶并未喝，轻轻转着暖手。他的手纤细修长，不见血色，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那有多凉。

慕星辰觉得这杯茶喝不下去了，放下杯子劝道：“你也不必多想，我听说你二弟武功兵法均见章法，不输其父。你们一文一武互相配合，豫州照样可以守的固若金汤！”

钟于纶轻轻嗯了一声。

左鹰盯了一会儿见慕星辰嘴巴老实了才放下心，一撩袍子坐在了亭子外的台阶上。

钟于纶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先开了口，“今年的万寿节不比往年。”

慕星辰抬眸问：“那你还回来？”

钟于纶身子不好，往年万寿节都是钟定安一人来禹都贺寿，今年突然回来，惹了不少人的猜测。慕星辰也多有思虑，他打量着面前的人，“你别是存了什么糊涂心思。”

“我能存什么心思？”小花园里种着常绿的藤蔓，钟于纶盯着那惹眼的绿色缓缓道：“皇上建立了赤燕卫，五千人，虽然还不能正式当值，但是已经在禁军前摆了一道了。存心思的是太后，她怕是有些着急了。”

“所以你来是为了成亲？”

钟于纶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太后看上的多半是你。”

两人对视良久，慕星辰将杯子磕在了桌子上，气急反笑，“这个我还能不知道？今年送去汝州的军需只剩三成之数了，就这粮食里有一半都是霉的，她是量着我慕家要在禹都扒个人才行！”

钟于纶颔首，“且这个人还必须有一定的话语权。”

慕星辰看着对面的人，从他淡然冷静的眸子里愣是看出了几分幸灾乐祸，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了，抬了抬下巴，问：“那你来是为了看热闹？”

“嗯？”

钟于纶心里在想着其他事，听慕星辰这般问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他默了片刻，微挑了眉梢坦然承认，“对，看热闹。”

慕星辰哼笑一声，“怕是看自家的热闹吧！”

他将茶一饮而尽，抹了把水渍没好气道：“我汝州有的是好姑娘，犯不着从禹都城里选个狐狸回去，但是你弟弟可不一定这么想。”

钟于纶顿时眯了眯眼睛，慕星辰连忙起身朝他挡出手，“哎，可别急，你我也不是第一年认识了，谁还能没点长进？”

说罢，从桌子上捏了个碧玉的绿豆糕，朝钟于纶抱拳道：“一同住在四方馆，这礼是见了，明日下午皇上要召见我们……”他顿了顿，忽然问：“南州派来的是哪个？”

钟于纶道：“萧承，邢何的副将。”

慕星辰将绿豆糕丢进嘴里，眼尾的笑意飞扬，囔着声音说：“太后指不定看上的还是他呢？”

言罢，转身大步离开了。

左翼目送着人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问：“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他那个人小心眼。”

左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太后会看上萧承吗？”

钟于纶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才叮嘱道：“记住了，这个人的话不能信。”

这么多年，谁都会有些长进，当年那个禹都城里不顾后果打抱不平的小子已经成为了一方将领，昔日之见不可同今日相论。

左翼又点了点头，在心里将某人归去了一类。

钟于纶轻轻吐了口白气也捏了一块绿豆糕，送去嘴边时忽而想起一件事，转脸问：“二公子呢？”

左鹰回道：“二公子说明个要去看望三姑娘，他去街上买些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