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最不缺的就是学雷锋好榜样的同志。

听到宣胜楠求助，起初那个吐许茹口水的大妈，立刻脚底踩着风火轮，跑出门跳上二八大杠自行车，立马朝公安局奔去报警。

很快警察就来了，许茹已经被宣胜男打得整张脸没一块好皮，而勇敢一次宣泄了前世仇恨的宣胜楠，则是坐在旁边，被一群女同志围着安慰。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这里有斗殴和顶替大学名额的事件，谁是当事人！”

宣胜楠举起手，满脸苦水的站起来：

“警察同志，是我，我是受害人！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差那么一点，我的大学名额就被顶替了。我愿意承担斗殴的责任，但您们一定要秉公执法，将企图侵犯我受教育权的人法办！许茹敢顶替我的名额，她那个在城里有关系的妈脱不了干系！”

宣胜楠哭归哭，但她逻辑清晰，一点也不给许茹脱身的机会。

她和许茹做了十几年的姐妹，又是同乡。许茹家里的人什么来历，宣胜楠再清楚不过。

许茹爸爸是土生土长的宣家村人，知根知底。

许茹妈妈则是被下放农村的城里人，后被陆家嘴的寡妇邵花妞认作义女，落了户口在永平公社。

那些年，被下放的城里人过得不如草鸡，许茹妈妈为了生活，嫁给许茹爸爸，替他生儿育女。

娘家平反后，许茹妈妈没有抛夫弃子回城市，摇身一变从臭老九变成了根正苗红书香世家的千金，在宣家村还落了个痴情女同志的好名声，就差没给她发贞节牌坊了。

宣胜楠知道许茹妈妈的娘家在大城市，很有关系背景，替许茹打点上下流程的人，就是许茹的亲生外祖家，所以宣胜楠提起来，就是希望公安局彻查许茹妈妈的娘家，把罪恶连根拔起！

公安同志皱着眉头，说：“你们二位都跟我回公安局一趟，接受调查！”

“什么？公安局？我不要，我不去！”

许茹现在到底是个十九岁的少女，她所有的胆子都用在顶替大学名额这件事上了，现在被宣胜楠打了个措手不及，哪还有分寸可言？

宣胜楠冷笑：“你不去也得去，犯了法，真以为我会善罢甘休吗？”

“总之我就不去，公安同志，真的是宣胜楠叫我来拿通知书的，呜，我不敢顶替她的名额啊。”

许茹顶着满脸血的猪头，跪在了公安同志面前，哭得那叫肝肠寸断。

“我叫你来的？有证据证人吗？我明明已经来领取通知书了，为什么还要叫你？闲得慌？”

宣胜楠咄咄逼人，看这架势，是要置许茹于死地。

公安被两个女孩吵吵的耳朵都疼了：

“安静！是非对错我们自然会判断！另外我们需要几位在场同志，和我们一块回去配合调查。”

“我我我，我来！”帮宣胜楠去报警的大妈，立刻举手，冲在了吃瓜的前线。

除了大妈之外，邮电局的工作人员也一块去配合调查了。

宣胜楠的口供，和两位证人一致。

唯有许茹一口咬定自己是宣胜楠叫来领通知书的，死不承认自己想要顶替大学名额，还哭惨说自己快要被宣胜楠打死了，得赶紧去医院。

大妈握着宣胜楠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闻言后又朝许茹吐口水：

“你个不要脸的臭鱼烂虾，我明明听见你嚷嚷，说自己是宣胜楠，咋的，现在又是替别人领的了？是代领，你说代领不就成了？”

“这位许茹同志的确说自己是宣胜楠同志。”邮电局工作人员附和。

苦主的证词，证人的证词。许茹一点优势也没有，只顾着哭，说是宣胜楠血口喷人。

垂着眸子擦眼泪的宣胜楠，冷冷地勾了勾唇。事实就摆在眼前，许茹，你狡辩也没用。

“行了，别吵了！”公安见许茹又在喊冤，立刻差人骑自行车去宣家村叫许茹的父母过来。

也正是这个去通信的同志，把宣胜楠和许茹的事情捅到了宣家村。

这会，宣家村都炸开了。

“什么？许茹去邮电局冒领楠楠的通知书，企图顶替她的名额？”

宣父宣文斌听到堂亲大侄子来说得话，激动得立刻站起来，然后又敛了声：

“胜桦，可别拿叔开玩笑。”

顶替大学名额，是要坐牢，是犯法的！许茹和胜楠这么好的关系，怎么可能顶替胜楠？

宣胜楠的堂弟宣胜桦说：“七叔，咱们村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胜楠姐和许茹这会儿就在公安局呢！说是要把许茹告到牢底坐穿，许茹爸妈都赶过去了！”

“那之前大学酒上闹出来的事，会不会你胜楠姐说的是真话，真是许茹害她……”

“咣当！”屋里传来搪瓷盆摔地的声音。

不会儿宣母何彩霞拽着大女儿，不让她走出来。

但宣胜梅还是出来了，阴着一张脸冲宣文斌说。

“我放弃读书机会让宣胜楠读到高中，还考大学，结果呢？她书读狗肚子里了，扒开大腿勾引我男人，你现在还偏心眼觉得她是冤枉的？爸，我亲手抓的奸，证据确凿了！”

“胜梅……”

宣文斌也知道自己不该说那句话，看着大女儿甩脸进了屋，不知道该咋办。

何彩霞一巴掌拍在宣文斌的后背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胜梅还在气头上呢。”

“我也不想啊，可手心手背我都疼。彩霞，你说楠楠要是真被顶了大学名额，该咋办？”

“这不是告到公安局了嘛，会没事的，咱们还是开导开导胜梅吧，她这总不让楠楠回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何彩霞叹了口气，提着围裙进房间，跟宣胜梅说话。

宣胜梅听着何彩霞的劝慰，侧开头流泪，双手紧张得攥成拳头。

显然，也不想宣胜楠被许茹顶替大学名额。

公安局这边。

宣胜楠看着跪在面前的许父许母，眼神冷漠。

“楠楠，你和小茹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就原谅她一次吧。她还只是个孩子。”许母说。

许父也恳求：“只要你放了小茹，别把她告上法庭，我们全家给你下跪道歉，好不好？”

女儿若真的坐了牢，那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戏可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