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山头冒出，照亮大地。

陆秋秋手一顿，便继续缝针。

“我昨天看见虎子他们往沈知年那里去了，该不会是沾上他的晦气，今天才断了脚趾的吧？”

“当真？”

“真的啊，我也瞧见了。就说一个克死妈、外公一家的人晦气……”

虎子妈撸起袖子冲向不远处沈知年：“你还我儿子……”

沈知年青衣被扯乱，他依旧气定神闲。在阳光下，那股阴鸷也驱不散。他抬眸，仿佛准备收割下一个人头。

陆秋秋背后冷汗频出，又有些心疼。明明侮辱人的是虎子，现在出了事就怪沈知年。

她停下：“你们干嘛？松开他！都什么年代了，还迷信！”

虎子妈争辩：“不是，陆知青你刚来你不知道他克死了他所有的亲人，若不是他爸离得远，估计也被他克死了。

以前我们村里的赤脚大夫对他可好了，和他接触的也最多，你猜怎么着……”

除了知青们，大部分人频频点头，恨不得将少年打一顿赶出去。

陆秋秋更难受了，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不恨？

她捏紧拳头：“行，既然你们相信怪力乱神，那我也不用治了。你们去求个神，拜个佛就能好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

“你们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外公，沈爷爷提出种枣、种梨，避免这里水土进一步流失，又为大家申请了补贴，你们就这样对待他的外孙？”

所有人闭上嘴巴，只剩下鸟掠过天空的声音。

知青们大部分都受过教育，没那么迷信，纷纷为沈知年说话。

村里有些老人也念着沈知年外公的好，让虎子妈松手，大声训斥她。

良知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捡回来。

陆秋秋沉默，蹲下继续把断裂的脚趾接上。她完全凭本能在做，心底还是伤感。

人走茶凉，凉得太快了。

手术成功，脚趾接上了，可依照现在的医疗条件大概率只是装饰品，使不了力，但也不会疼。

“多谢陆知青，回头我给你送几个鸡蛋。村里也没啥好东西了，你可千万别嫌弃。”虎子妈不停地给陆秋秋鞠躬。

陆秋秋咬唇：“昨天虎子是带头去欺负沈知年的，你不如让他给沈知年道歉。”

虎子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匆匆借口离开。仿佛道歉能要她的命一般。

不远处，沈知年唇角微勾，极尽嘲讽。

陆秋秋看见了，整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挨到吃饭的时候，她变得兴奋。

干饭不积极，头脑有问题。

陆秋秋“咻”地冲向生产队的食堂，装饭的锅还满满的。再看菜，居然有鸡蛋。

呜呜呜，她已经两天没吃到肉、蛋了。必须多吃。

她嘴甜，哄得打饭的李大妈把鸡蛋匀了她一大块，还不忘用饭盖住掩人耳目。

“要菜汁不？拌饭可好吃了。”

陆秋秋不爱吃拌饭，但这木薯饭可硬了。她身体诚实地接过菜汁了。她笑嘻嘻：“谢谢婶，回头我给你按摩。”

“嗐，多大事。”李大妈没当回事，就陆秋秋那个小身板能按得动？

陆秋秋转头要走，又想起那个病弱的少年。她拿起另一个饭盒：“婶，你再给我打一份呗。我给我朋友带，不要菜汁。”

李大妈除了菜汁同等套餐又打了一份。

陆秋秋捧着饭盒四处寻找，在门口不远处的大树下看见沈知年。她匆忙跑过去：“你怎么吃饭也不积极呀？”

沈知年无波无澜，看着食堂门口。

那里居然有几个小孩拿着石头蹲守着。

少年一看过去，他们便龇牙咧嘴：“不给你进，你个扫把星。你刚刚害了虎子哥，我们不能让你害别人……”

熊孩子欠打吗？

陆秋秋气鼓了脸，她还没说话，那几个孩子便朝她喊话：“姐姐，你别靠近那个丧门星，你会倒霉的。”

“对，还可能会死！”

陆秋秋下意识看沈知年，他手插裤袋，睥睨这边，不把万物放在眼里。

“哼！”陆秋秋叉腰，“我才不信呢！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靠近他才不会倒霉。”

她一步步走向少年，那边几个孩子害怕地捂住眼睛，怕惨剧发生。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孩子们“咦”一声，惊奇不已。

“你们要不试试看？”

“不了不了！”七八岁的小屁孩们跑进饭堂。

陆秋秋松口气，转头冲沈知年说道：“没事，咱们不跟他们计较，我打了两份饭。分你一份。”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陆秋秋抢了他的饭盒，将后来打的饭倒进他饭盒里。又拿出筷子，挑出木薯。

沈知年淡淡地看着，忽然出声：“我干的。”

陆秋秋的筷子一抖，系统适时在她脑海里发送视频画面，天将亮不亮，少年偷偷溜进虎子家，不断击打那把小小的锄头。

锄头松动，配合着少年阴鸷的笑，惊悚感拉满。

“我、我不知道是你……”

“知道是我你就不治了？”

成天泡在医术堆里的陆秋秋品出这是个送命题——仿佛在问世界和我你选谁？

不不不，哪有偏激，一定是想多了。

她脑子快速转动，那是个小孩子，因为一点矛盾要他脚是不是有点过于残忍了？

那是一点矛盾吗？那个熊孩子，要尿在他头上还拿石头打他，一不小心是要命的。过失杀人就不是杀人吗……

两股念头挣扎不断，天天沈知年出声：“编好了吗？”

陆秋秋脱口而出：“我再让他多疼十分钟。”

微风吹过，凉意袭来。

良久，沈知年轻语：“呵！遗憾呢，没把他整只脚切断。哦，不，我怎么忘了，他最讨厌的不是脚。”

那是？

他语气明明很平静，却刺得陆秋秋鸡皮疙瘩顿起。她脑子灵光一闪，该不会是虎子的命根子吧？

沈知年仿佛看穿她在想什么，说：“他五个哥哥呢！”

陆秋秋自动在心里帮他补充，不是单传，断了也没关系。

呜呜呜……她错了，沈知年才不是可怜的少年，他分明是大魔王。

大魔王缓缓靠近她，冷气顿现：“怕了？那、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