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霜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提气跃出温泉池，站在池子岸沿，再回头时，眼底已没了冷意，反而笑吟吟道：“自然是与殿下结盟，然后报仇。”

秦霄看着她不语，断定她所谓的报仇，绝非陈沐风和初雪对她的背叛这么简单，必定另有隐情。

不论是哪一种仇，他在她眼里都只看到狂傲和乐观——杀人时的狂傲和活着的乐观，她，并未被仇恨控制。

“王爷，六名杀手已尽数斩杀。”罗丰在门外禀报。

秦霄“嗯“地一声，缓缓从温泉池中走出，待他走踏上台阶那一刻，初霜下意识闭目转头，唯恐看到长针眼的场面。

却听秦霄“嗤”地一声，“本王素来洁身自爱，不像县主那般放浪。”

初霜嘴角一抽，洁身自爱？她银牙一咬，猛地回头睁眼，打算嘲讽一番他的身体，却见他下身竟穿着裤子！这个男人在自家温汤池里穿着裤子泡澡，是不是有毛病啊？

呃，不会是……被她扒裤扒出后遗症来了吧？

念及此处，她俏脸一红，暗笑不已。转目对上他阴沉的目光，不由地干咳一声：“臣女去瞧瞧。”慌张跑出去，随罗丰前去旁边院子查看杀手的尸体。

她径直拉开杀手后颈衣领，果然露出一只鹰头刺青，再检查其他杀手尸体，皆是如此。她听到秦霄的脚步声，回头：“殿下，这些杀手都是锦园的杀手，级别中等。”

秦霄此时已换上干净衣袍，负手而立：“县主竟然知道锦园这种杀手组织？你还知道什么？”

初霜恭敬微笑：“臣女还知道，殿下若肯分些心思去查一查锦园，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霄锐利黑眸凝视她，不语。

初霜明白他必定对她有诸多疑惑，倒不急于取得他的信任，再活一世，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夜已深，臣女告退。”

秦霄并未阻拦，却在她提气纵起的那一刻，淡淡说了一句：“十日后，本王选妃，请县主务必光临。”

初霜闻言提着的那口气立时散了，从半空坠下，趔趄一下方才站稳，一脸惊讶：“王爷说什么？”

秦霄道：“锦园，本王会去查；本王的选妃，便要有劳县主操心了。”

“臣女尚有婚约在身。”初霜想拒绝。

“陈沐风涉嫌谋逆，县主正可借此退婚，这不是县主心之所愿么？”

“呃……话虽如此，但刚刚退婚，便攀高枝，似乎有点不尽人情。”

“只要能将选妃之事办妥，本王不在意你的手段，目的达到便好。”

初霜点头，微一沉吟，突然走到秦霄面前，低声道：“王爷说不在意手段的，那便请恕臣女无礼了。”语毕，踮脚凑唇，“啪唧”在他右颊上亲了一口，继而身形一晃退后丈余。

秦霄瞠目结舌，她竟然亲了他？！她竟然敢亲他？！如此胆大妄为，如此……可恶！

初霜在他发怒之前笑吟吟地道：“殿下俊美无俦，初霜仰慕已久，今日一吻定情，初霜珍之重之，必尽快解除与他人之婚约，以清白之身许以殿下。”

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似乎唯恐旁人听不见，声音委实大了些，秦霄身后的罗丰一头雾水，隐在瑜王府各处的八卦之心开始蠢蠢欲动。

秦霄心念一动，立时明白她的意思，敛了怒气，抬手摸摸微微发烫的脸颊。她极为聪明，反应也极快，只是……他是说过不在意她的手段，却未让她如此不拘小节。

初霜飞身纵上王府高墙，在夜色中留下一句话：“殿下，等初霜身披大红嫁衣来嫁你啊！”

秦霄大手仍捂在脸上，怔怔瞧着她消失在夜色中……身披大红嫁衣来嫁他么？

“王爷。”罗丰拱手：“县主如此……如此冒犯王爷，要不要属下教训她一番？”

秦霄目光淡淡扫过，罗丰立即道：“属下多嘴。”

“罗丰，论机敏，你远不如她。”秦霄放下手，淡定道：“去查查锦园。”

“是。”

秦霄星目半眯，望着星空，喃喃自语：初霜，你到底要利用本王报什么仇？

而“安和县主移情瑜王，与瑜王夜会热吻”的八卦不胫而走，很快在京中汹涌传开。

**

次日。

香叶早早叫醒初霜，说是老夫人请她过去商议事情。

初霜微笑，该来的还是会来。香叶伺候她洗漱完毕后，她换了身利落紫色长衫，来到初老夫人的院子。

踏进前厅，一眼瞥见端坐初老夫人下首的堂姐初月，她身着粉色衣裙，梳着现下最流行的妇人发髻，娇美的脸上略现悲凄。初月是二叔长女，两年前嫁与太后堂弟承毅伯为正室，她回来应是为了陈沐风之事吧？

初霜恭敬以孙女之礼拜见初姜氏，然后侧头对初月道：“初月姐姐回来啦？”

初月笑着掩住眼底的愁绪，“昨日便回府了，只说妹妹去了刑部，便没敢叨扰妹妹。”

初霜笑笑，目光落在初月微隆的腹部，问道：“姐姐几个月身孕了？”

“五个月。”

初霜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方才转向初姜氏：“不知祖母因何事招孙女过来？”

初姜氏略怨毒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朵菊花，慈祥地招手：“霜儿，快坐下。”

初霜依言坐下，

初姜氏这才长叹一声：“霜儿，你自幼丧母，父亲镇守边关，幸得继母姜氏养育方才成人，你便是瞧在你母亲的情面上，也该救救你妹妹，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不待初霜说话，又道：“你堂姐听闻此事，尚且不顾怀有身孕匆匆赶回来，便是念着同根同源，想回来尽一份力，难道亲生姐妹还不如堂姐妹吗？我知霜儿是个重情之人，必定不会因一时之气害了雪儿，是吧？霜儿，血浓于水啊！”

初霜起身，福了一礼道：“祖母，霜儿两岁丧母，自幼随师叔生活在乡野，未得继母养育；另外，霜儿并无害初雪之心，这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初姜氏面色沉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咬牙压下怒意，面色缓和下来：“你倾慕宁淳侯，我们都知道，宁淳侯俊美尊贵，京中颇多贵女为之倾心，初雪喜欢他，亦无可厚非。陈家托初月传话过来，只要宁淳侯和初雪安然无虞，宁淳侯便迎你为嫡妻，太后娘娘还会封你一个二品诰命夫人。祖母也向你保证，绝不让初雪与你争抢宁淳侯。”

初霜暗哼一声：“此案由瑜王殿下督察刑部调查，孙女怕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