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离开后，护士给他拿了脑袋上的纱布。

林然从病床里起来，拿起挂在床架上的大红毛巾，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的镜子里映照出林然现在的模样。

苍白的脸色，粗黑的胡茬，冒油的乱发，皱巴巴的地摊货衣服，除了眼神还算明亮外，全身从上到下无处不散发出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气息。

哎~~

曾经也是校草级别，帅气多才读者老爷模样的他，怎么穷困颓丧到这种地步。

硬把25岁的年龄活成50岁的模样！！

拧了一把大红毛巾，滴下来的水都变成了红色，这么劣质的毛巾往脸上抹，内心得多强大啊！

而却有人天天往脸上抹，难怪总是被嘲讽才50岁的年龄老的跟70岁一样。

被说50岁却有70岁年龄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陈姿。

而说他母亲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媳妇——刘秀秀。

林然深深呼吸了一下，摊开毛巾，用力在脸上抹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拿下毛巾，林然拧了拧，滴下来的依然是红色的水滴，就像那一串串红色的泪珠。

林然又整整凌乱冒油的头发，这才走出洗手间。

他要给母亲一个深情、歉意的拥抱，然后感谢时光，他还有机会报答父母。

出了病房，林然朝过道尽头走去。

尽头那里是这一层的公共洗手间，开水间，堆放垃圾的地方。

此时近中午。

而他善良又胆小的母亲，就蹲在那个角落吃着快餐。

每往前走一步，林然脚步都不由的沉重几分。

他欠父母太多太多了。

过道尽头的转弯角落，母亲蹲着身子背靠墙壁，手中拿着快餐，低着头一口一口的扒着，没有怎么咀嚼就吞了下去，好像吃的是山珍海味，但快餐盒里只有粗糙的白米饭和一些榨菜。

母亲并没有看到林然过来，依然默默的一口一口扒着饭。

林然来到母亲身边，双目含泪嘴唇颤抖的轻喊了一声：“妈……”

“小然？”

母亲双手一抖，手中的快餐差点掉到地上。

她是被吓了一跳。

然后迅速抬头，人也站了起来。

“小然，你醒了……”

母亲看着林然，眼中一下子泛红。

“妈……我想抱抱你。”

林然含泪的张开双臂把不知所措的母亲拥抱在怀里，哽咽的道：“妈，辛苦你了，妈，我爱你！”

“小然……”

“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别让人看笑话了。”母亲在林然怀里扭捏挣扎，表情十分难为情。

“你可是我妈，他们笑我就是笑他妈！”林然深呼吸了下，笑道，然后不着痕迹的擦擦眼角，这才松开母亲。

母亲瞪了一眼林然。

可能是林然的话让她安心不少，也可能林然松开了她，表情这才自然了许多。

“我这几口吃完，就给你打包一份，要不你先回病房。”母亲说完，快速扒起白米饭，速度又快了不少。

“我现在不饿。”林然摇摇头，并没有阻止母亲吃白米饭。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阻止母亲吃白米饭，身上一穷二白，连医药费都是母亲借的钱。

“不饿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母亲又瞪了林然一眼，“你现在这么瘦，肯定平日里没吃饱。”

在母亲眼里，林然依然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这哪里是瘦，我这身材刚刚好，要是胖一点就真的是油腻大叔了。”林然笑着道。

“尽说些不着调的话。”母亲叹了口气，就埋头扒饭，不理林然。

林然也没有说话，只是悄悄的打量着母亲。

之所以要悄悄打量，真要一直盯着母亲看，她的饭肯定是吃不了。

母亲刚过50，但真的活跟70岁老人一样，身上瘦的没几块肉，体重连90斤都不到。

身上的皮肤也因为长期上山干农活，让太阳晒的黝黑黝黑，眼角全是皱纹，头发干枯暗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母亲身体还算健康，不像父亲……

“小然我这就去给你打饭，想吃什么，你跟妈说。”母亲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餐盒丢进垃圾桶。

“妈，我真的不饿。”林然摇摇头，道：“要不，我先去办出院手续，出去了我再吃点。”

“可以出院了？”母亲满脸喜色，人一下子也轻松了下来。

在母亲想来，能出院就意味着儿子的病已经好了，那自然就没有必要再住院，多住一天，就要多花一天钱。

“嗯。”林然点点头，“你先跟我回病房，我去找下医生就可以了。”

“好好，你去找医生，我在病房等你。”母亲边回答边催促林然，似乎一刻都不想呆在医院。

林然十分能明白母亲的急切，试问谁想待在医院，何况对他们这样的穷人而言。

林然点点头，前往医生办公室找沈梦，办理出院的事情。

现在沈梦还没下班，还能办理出院，要是下午就办理不了。

母亲则前往病房等他。

……

“沈医生，我现在出院，还请办理一下。”医生办公室，林然对着低头看片的沈梦，说明来意。

“出院？”沈梦抬头看向林然，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你恢复正常了！”

对于林然，沈梦印象深刻，不用看病历就知道他是哪个病人。

“嗯，正常了，前面可能是刚睡醒，处于脑残状态。”林然微笑的解释道。

“脑残……”

怎么感觉林然又不正常了，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沈梦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最后还是用标准的答案回答林然，“你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出院，最好观察几天，确定没问题了再出院。”

“沈医生，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没事的。实在不行我自行去一趟精神病院测试一下。你还是给我办理出院吧。”林然摇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在林然的执意下，沈梦还是给林然办理出院。

“不行，得跟病人的家属沟通一下。”

林然前脚刚走，沈梦转了一下手中的圆珠笔，沉吟起来。

“病人的精神应该是出了点问题，得让家属知晓，以免出意外。”

……

在护士台办好了手续，林然往病房走去。

还没有走进病房，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刘秀秀嚣张无耻在吼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