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柳和李三思又经过了一排接一排的长桌，一开始是上面放着黄色的符纸和灵液桶的制符处，然后是放着叠好或叠到一半的符纸，有的是纸鹤，有的是牛马，刀剑或者其他。

桌面上的烛台也不再是明火，而是发出苍蓝色幽光的宝珠。

“折符”需要用到特殊的冷焰灯。

他们继续往前，最终来到了一个往下的石阶。

后面厅堂有人将烛台与冷焰灯一盏盏熄灭，厅堂变成了完全的黑暗。

两人步下石阶，又走过几个黑暗的厅堂，最终来到一个大厅。

四周点着粗大的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许多人都在低头吃食，这里是食堂。

刘掌柜说天罡待遇优厚，韩柳不知道真假，至少这白星宗的待遇可着实不太好。

白星宗隶属天罡，新韩柳在这里已经呆了近三个月，都要快撑不住了。

一天起码得干十二个时辰，有时候还得加班。

每月奉赏三十颗一阶灵石，住处有洞府提供，吃食另付，每月十五颗灵石，去了一半。

不算其他损耗，换算下来，一个月也就能剩十五颗灵石。

要么刘掌柜诓骗那方小姐，要么是白星宗私自克扣。

看了眼周围那一张张麻木的脸，韩柳担心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虽然灵石有结余，但远远不够修炼，如今他的修为是炼气三阶，想要获得体面一点的工作，必须得是炼气高阶甚至筑基期修为。

刘掌柜就是筑基，不过以他的年纪来说，可能这辈子也就停留在这个修为了。

“低阶炼气就是柴薪。”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几乎是这些对于未来已经绝望的低阶弟子的共识，他们是为了那些高阶修士更进一步而默默卖苦卖命的垫脚石。

比如韩柳的前身就是这样，挖矿挖到死去。

他不想变成那样。

韩柳低头扒了几口灵谷，想到了之前那位被称为“方小姐”的女修。

方小姐此前已经来过灵符坊几次，看的出，对他所制的灵符颇为上心。

琉月是可以和天罡相抗衡的巨型势力，与天罡接壤。

虽然不清楚方家在琉月属于何种层次的存在，但看刘掌柜的态度，应该地位不低。

如果那位方小姐能带自己离开这里……

但是刘掌柜的那番话让韩柳的期望落了空。

虽然他的口气客气，但是从那软钉子的话中也可以听出，看来即使是他们这些低阶弟子，白星宗也是牢牢掌控在手中不愿放弃。

毕竟，“柴薪”也是必不可少的资源啊。

叹了口气，韩柳郁闷地扒着灵谷，有些吃不下。

“可恶！”

这时候，去加食的李三思回来了，发出不满。

“怎么了？”

韩柳有些奇怪，这里的低阶修士因为长时间被压迫，早已麻木，不会轻易发脾气。

“食堂以后竟然不提供免费加灵谷了，竟然要收费！”

看了眼他那空空的餐盒，韩柳将自己的那份推给了李三思：“我的给你吧，我吃不下。”

“这，这怎么可以！”李三思满脸受宠若惊，但是看到韩柳那坚决的态度，又有些心动，“那，那好吧，谢谢你，太谢谢你啦，韩柳，有余钱，我一定请你吃饭。”

韩柳摆了摆手，站起来离开座位。

他知道李三思不会有余钱的，不过对方有这个心就好了。

离开食堂，韩柳又经过了一条条隧道，隔一段会有一支火把，但仍有些昏暗。

白星宗竟然连火符都不舍得给他们使用，而是靠这种凡物！

随着韩柳越走越深，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原始，像是穿行在山洞，似乎是位于山体内部。

这里并非白星宗的宗门所在，而是白星宗治下一处叫作“流仙塔”的边陲之地，与琉月接壤，所以方小姐才会来到此处。

韩柳不知道这山洞一样的地方和“流仙”这么出尘的名字有何关系，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白星宗规定他们这些炼气期的低阶弟子，每半年才可以出去一次，他的日子还没到。

这种放风般的行为，许多人早已麻木，懒得出去，看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据韩柳所知，前身倒是一到期限，就会跑出去，心志倒是挺坚强。

可惜，最后还是没撑住。

最终，他来到一处有石门的洞府前。

这些洞府并没有灵脉，不值钱，所以倒也“大方”的提供给这些低阶弟子。

……

夜晚——应该是。

韩柳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盯着头顶的岩壁。

“今日要闻，有妖族未经许可出没于天罡地界，已被执法队清除出界。”

“九寒院又一批新弟子大考入门，其中修为最低者为结丹修为。”

“龙山阁再次现身，不少年轻英杰前往挑战，意气风发，令人称赞。”

“万宝大会隆重召开，灵宝上人又将带来什么样的法宝？”

韩柳默默地收听着音圭的播报，这是一种类似于收音机的法器，可以接收大型法阵发出的信息。

他周围许多人都已经没有这个习惯，因为早已麻木，那些天之骄子和高级修炼者的故事只会让他们更加心绪波动。

而韩柳却坚持每天都听，这是他了解外界的方式。

他拨动了一下音圭的频段。

“本月，有十名低阶弟子勤加修炼，修为达到筑基，升为白星宗正式弟子，可喜可贺，让我们一起向他们学习！”

“只要大家勤奋修炼，终会被宗门看重，悉心栽培！”

这是流仙塔的本地音圭频道，除了播送近日境内的要闻，还有类似这种“柴薪化为凤凰”的打鸡血。

韩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按他们这收入，根本没有多少多余的灵石可供修炼，更不要说是成为筑基了。

来到这里的人，天赋如何不好说，但大多都是有难言之隐，比如养家糊口，比如在宗内犯了事被惩戒下来，甚至据说还有逃犯混在里面。

不过如果是逃犯，来了这里也会后悔吧，韩柳觉得有些黑色幽默。

来了这里，要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天星宗有禁制留在他们身上，如果不定期检视，就会爆体而亡。

另外，韩柳也挺好奇，流仙塔这里这么差的待遇，竟然也有人主动来？

他不禁想到了李三思，他有一个儿子，据说进了某处学院，李三思来此就是为了儿子筹集费用，李三思给他看过记录有他儿子样貌的光简，那是他的宝物。

学院与宗门类似，也有高低之分，只是传说修炼氛围相对比宗门要好一些。

想到了之前音圭提到的九寒院，竟然连新晋弟子都有结丹修为，那必然是天骄聚集之所。

韩柳有些向往，毕竟前世也是从小经过学校学习升学长大的。

虽然白星宗是这样的情况，学院应该会好一些吧。

他不禁如此想。

可是，如今这情况……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韩柳有些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