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景色虽优，走多了也无趣，柯明瑞一边回忆着拳谱，一边和黄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跟你说，这山里的蘑菇，顶数这十字菇最鲜美，就这一兜子，就能卖十枚银币，够我和我闺女花销半年啦！但这十字菇脾性怪，专门长在野兽的大粪上，刚才我惹了那豹子，就是为了这点蘑菇，你说要是送了命，可真是不值。”

“我闺女，叫杏儿，今年七岁了，跟左邻家的小豆子定了亲，等他们十五六岁成了亲，我这辈子也算有个交代咯，到时候我也不用冒险采十字菇咯。”

黄五的话很多，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柯明瑞突然问道：“你这胳膊是怎么没的？”

黄五听到这话，脚下的步子放缓了一下，随即又快步赶上。

柯明瑞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尽问些不该问的。

谁料想，接下来黄五给他讲了段沉痛的往事。

“其实，我是从玉场出来的。”

“玉场？”

“对，玉场，你不知道？”黄五此时走在柯明瑞前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不像作假，便继续说道：“玉场，就是挖玉璧的地方，那一块玉璧，价值万金！一枚金币可以换十枚银币，一块玉璧可就是十万银币啊！我花八辈子也花不完！”

柯明瑞突然想起被师父打碎的玉环，就问道：“你说的玉璧，可是与这银杏叶大小差不多，碧绿色，晶莹剔透的？”

黄五道：“对对对，你竟然见过玉璧，不是我吹牛，从我手里走出去的玉璧，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嗨！可惜了，没有一块属于我。”

“我这胳膊，就是在玉场没的。”

柯明瑞问：“是意外吗？玉场赔钱给你了吗？”

黄五回过头看着柯明瑞，一对八字眉都飞到头顶上去了，满脸的惊愕：“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得，玉场赔钱给挖玉奴？我跟你明说了吧，在玉场挖玉的人，比卫光城里的畜生都不如，干了一天活的畜生还能吃三顿饱饭，挖玉奴连睡觉都睡不饱！有一次我做梦吃白面馒头，谁知还没吃饱呢，就被工头一鞭子抽醒了。”

“后来那一整天，我都在回味着梦里的大白馒头，谁知手下一滑，一块玉石掉了，玉石摔裂开后，露出了里边的玉璧，工头当时就发起火来，骂我笨手笨脚，如果这手脚这么笨，还是别要了吧。”

“就这样，我一条胳膊被砍下来喂狗了，是真的喂了狗，工长养的大狼狗。”黄五说到这些事时，语气平静的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这样的事对柯明瑞来说，别说闻所未闻，甚至都不可想象：“黄小哥，你说起这个的时候好平静，你不恨玉场吗？”

黄五却嗤之以鼻道：“恨？恨也没用，还能把这玉场毁了不成？”

柯明瑞傲然道：“又有何不可？”

黄五嗤笑了他一声，接着讲：“我听人说，这天下有上百座玉场，你各个都毁了？每个玉场都有几万挖玉奴，这些挖玉奴有些是当年的叛军，更多都是世代为奴。玉场的男女都是自由婚配，只要看对眼了就可以住在一起，女的生了娃可以休养整整两年，等孩子五岁以后就得交给玉场，从此永不过问。”

柯明瑞没头没脑的来一句：“那这里的女人如果每两年就生一次孩子，岂不是一直都不用干活？”

黄五笑道：“是呀，所以玉场最不缺的就是人，生出来的孩子，有的被送去兵营了，有的留下来继续当挖玉奴。”

柯明瑞道：“看来送去兵营的，都是有修行天赋的。”

黄五惊喜道：“你知道修行？你是仙人？”

“额？算吧。”

“太好了，没想到我黄五还能认识这般人物，怪不得你一拳就把豹子打个半死。”

“力气大罢了。”

“你真谦虚，要是所有仙人都像你这样平易近人就好了，你给我露两手？”

柯明瑞对他印象不错，便使出一个“星星之火”，一朵漂亮的火焰在他指端燃烧着。

这朵火苗的温度远低于他前世的最后一击，甚至比他刚学魔法时都不如，他叹了口气，收起了火苗。

黄五见柯明瑞神情落寞，便道：“想必你是落难的凤凰，但总比我这‘走地鸡’强吧！年纪轻轻不要叹气。”

柯明瑞深呼吸了一下，道：“黄大哥你说的对，要积极向上！”

俩人客套完，黄五接着讲故事：

“说起来，我从玉场跑出来，也是巧合，挖玉奴基本上一辈子都是跑不出来的。三年前，有个剑客大闹玉场，杀死了很多工头，当时那个剑客把玉场的围栏劈个粉碎，眼尖的挖玉奴四散而逃，有的被抓回去了，有的跑到了卫光城，还有一部分跑到旁边的村寨去了。”

“杏儿是我从玉场抱出来的，她母亲死了，被工头一刀就撂倒了，我见她可怜，把她抱出来了。不过，后来也幸亏杏儿乖巧懂事，街坊们都喜欢她，才留下我们，还给我们一间屋子住下，一个铜板的租金都不要。”

柯明瑞听到这些悲惨故事，一时无言，心中满是对挖玉奴的同情。

“对了，那个剑客是什么实力？”柯明瑞问道。

黄五神秘的笑了一下道：“你也想去大闹玉场？”

柯明瑞的心事被看穿，笑了一下，算是承认。

“修行人的事，我这个小民哪里知道，只是他的剑可真是快，快到我都看不到影子，隔着几十米就把工头刺死了。”

柯明瑞问道：“修行人中剑客很多？”

黄五眉飞色舞道：“那是当然，白衣剑客才是潇洒风流，说书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剑客。”

柯明瑞想起了那本破剑拳，他虽把拳诀和招数都背下来，却依然不解其中含义，稍稍练了几招，总觉得别扭至极。

“后来呢，那个剑客怎么样了？”柯明瑞觉得，那个剑客应该是有侠义心肠的人，心中也希望他能活下来。

黄五道：“玉场中有无数高手坐镇，剑客最后被团团围住，估计是活不成了。可惜了，这剑客可算是我和我闺女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这么一闹，哪有我们爷儿俩现在的生活。”

柯明瑞一时不禁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