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被发现死在了花园的假山下面。

阖府震惊。章舒儿踉踉跄跄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到章舒儿来了，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道。章舒儿慢慢走上前。

小玉抢先一步去看了一眼小安子，回头搀扶着章舒儿道：“小姐，咱别看了吧。有点吓人。”

怎么能不看呢？小安子，是的亲弟弟一般的人物，她一起玩到大的伙伴。昨天，他们还一起给小鸟儿喂食。她说起许久没有家中的消息到来，他说他新结识了一些跑马帮的朋友，可以请他们打探一下京都的消息。她当时很欣慰，小安子已经可以替她排解忧愁了。

看到了，小安子躺在地上，四肢蜷缩，似乎经历过巨大的痛苦。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又乌黑，嘴角和鼻孔有血迹。

这番情景，便是陌生人见了也要难过，何况是亲人？

章舒儿感到眼前一黑，人便瘫倒在地了。再醒来，见小玉搂着自己，被侯府的张夫人并一众丫鬟围着。

章舒儿一见了张夫人，立刻起身，拉住了张夫人的衣袖，哀求道：“夫人，小安子是我的人，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夫人一定要替我查清缘由。”

张夫人也是万般无奈的，自己本是好心收留故交之女，谁知惹了侯爷不快，正不止如何是好，却又发生了这种事，好叫她为难。

“好，好。我一定查清楚。你且先起来吧。”她敷衍地说着。

“夫人，若府里有人能提供线索，”章舒儿褪下手腕上一只银镯子，说，“必有重谢。”

章舒儿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声音道：“我知道是谁害了小安子。”

大家的视线一齐转向声音来源处。章舒儿见那人面生，粗使仆妇打扮。小玉却认得她，忙对小姐说：“这是管厨房的刘大娘。”

章舒儿点了点头，说：“你果然知道？我必重谢。”

那刘大娘走上前来，眼睛约莫瞟了三四次章舒儿手里的镯子。她说道：“昨儿我见过小安子，同一个人吵架来着。”

“他同谁吵架？”章舒儿迫不及待地问。她认识小安子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他和谁吵过架。

“喏，”刘大娘朝着小玉努一努嘴，说，“就是你身边这位，小玉姑娘。”

众人齐齐看向小玉。

小玉心里一惊，辩解道：“刘大娘你可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同小安子吵架了？”她努力镇静。回想起昨天劝小安子不要告诉小姐那件事，怎么也算不上是吵架吧。然而小姐已经投来了探寻的目光，这让她有点慌。

刘大娘却仿佛胜券在握，说道：“昨儿你我说话，被小安子偷听到，你便追着他出去了。我站在门口都瞧见了，虽然不曾听见你们说些什么，但是小安子蹲在地上哭，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我确实同他说了几句话，却并没有到吵架的地步。我与他一起从京都来的，都是小姐的心腹。除了小姐，便是小安子与我最亲近了。我……”小玉应对间，也是看起来不慌不忙。

“必定是你不想让你们家小姐知道的那件事，小安子要告诉小姐去，所以你要除掉他。不然，你为何说你房间里有老鼠，向我讨要老鼠药。”刘大娘的嗓音提高了几分。

小玉这才慌了，什么讨要老鼠药，没有的事，刘大娘分明在陷害她。依据她近二十年的人生经验，陷害者往往都是布局已久的。这刘大娘并不是她平时重点关注的那类人，然而往往就是这种平时并不起眼的角色，做起这类事情来，才是最可怕的。

“没有的事，什么讨要老鼠药，没有的事。”小玉把求救的目光转向小姐。

章舒儿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小玉，刘大娘说的是什么事情？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小玉已经彻底慌了，小姐显然无意救她。那件事情说不说出来，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刘大娘抢着说道：“就是小姐您的家中被抄的事情。小玉不想告诉你，小安子要告诉你来着……”

“什么？”章舒儿似乎没有听清。但是她本是一个聪明人，心底将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一番推演，已明白了大半。这才知道当初父亲母亲为何执意要送自己来淮南侯府。

她颓唐地跌坐在地，良久，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张夫人。她一把拽住张夫人的衣袖，问道：“夫人，这件事，您是否早就知道了？”

张夫人点了点头：“你爹知道有人要对付你们家，所以将你嫁到我家。为的是罪不及出嫁女，你出嫁了，即便是你们家满门获罪，你也可得脱身。”

章舒儿早已满面泪痕。爹娘为了她，竟做到这地步。而自己被蒙在鼓里，竟怪爹娘狠心。

刘大娘见章舒儿似乎也无心思讯问小安子之事了，在一旁怯懦地问道：“小姐，这镯子……”

夫人见章舒儿哭得泪人儿一般，呵斥着刘大娘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那镯子，还不快滚呢。”又瞧了一眼小玉，说，“来人呐，把这个小玉丫头绑起来关到柴房里。”话音刚落，几个粗使丫鬟过来，架着不断挣扎的小玉走了。

“舒儿呀，这件案子呢，我就替你断了。小安子呢，我也会叫人好生安葬的。你别伤心了，你爹娘都是为了你好……”张夫人替章舒儿抹着泪水，宽慰着。只是她的话，章舒儿一句也没听见。

她就像个木头一般，被丫鬟们搀着，回了梨香院。几个月来的委屈，终于是好好地发泄了出来。哭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忙喊道：“小玉，小玉……”

进来的却是另一个丫鬟，说：“小姐，小玉被关起来了。奴婢伺候您。”

章舒儿这才想起今日里的事情。她挥了挥手，摈退了那丫鬟。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正屋见张夫人。

走到上房院内，见张夫人的贴身侍女正坐在廊下打盹。章舒儿便没有叫醒她，轻轻绕过回廊，走近上房，听见里面有男子的说话声，心想：大约是侯爷回来了，此时进去多有不便。便转身想离开。

却忽然听见侯爷提到了“左相”，不免停住了脚步，站在窗下听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