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土坯房门口的苟趄，看着来回忙碌在灶旁的明月，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涩，他靠在门框上，神情总是一副慵懒的样子，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好吗？”

正在准备饭菜的明月，闻听苟趄的言语，动作戛然而止，拿在手中的汤勺就这样停顿在空中，苟趄打乱了她平静的思绪，拿在手中的菜勺不知接下来如何操作，是该往锅里放盐呢，还是盐早已经放好，她忘了，她的脑海现在有点凌乱。

“你现在只需要把手中的勺子给我，锅里的菜你已经放了两次盐了，我想你再放，那今天这菜就连咋家那只狗都不吃了。”苟趄走进屋里，顺手拿过明月手中的菜勺，盛起锅中已经炒烂的山野菜，说道。

此刻的明月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两手紧紧的攥着围裙，看着眼前的苟趄，内心不由很感伤，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分离，苟趄会离开，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尽管她刚才在厨房忙活，然而她还是听到了老头与苟趄的对话，犹如老头先前说的，苟趄的生活本不该这样活着。

明月心里比谁都了解苟趄，外人看他，给人感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似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然则，其实他并不是这样，他的内心细腻和聪慧只有明月懂得。

“不要担心，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你在哪我在哪，我刚才就随便问问。”苟趄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去，一边往出走一边说道。

苟趄把刚出笼的馒头和两盘山野菜端到老头所在的槐树地下的石桌上，还没等苟趄招呼，老头就伸手抓起一个馒头，热腾腾的馒头上瞬间烙印上老头那脏黑的粗手印。然而老头却好似没有看到，狼吞虎咽起来，喘息间，一个馒头就这样被老头消灭掉。

就在老头正准备去抓下一个馒头时，苟趄提前快他一步，快速端起石桌上一竹筐馒头，手触碰到石桌一把抓空的老头，随即有些愕然，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慢慢缩回有点不舍的脏手，在腰间随便抹了抹，说道：“嘿嘿，老朽失礼了。”

苟趄冷眼扫过故作尴尬的老头，从胸前的竹筐中拿起一个馒头，馒头边上沾着两道脏灰色的痕迹，他没有任何犹豫，随手扔向院中不远处趴着的那只土狗方向处，早已馋嘴的土狗看到一个馒头向自己飞驰而来，兴奋的它瞬间弹跳而起，快速接住飞向自己的馒头，然而当它叼住馒头兴奋的准备啃食时，却在下一刻吐掉了嘴中的馒头，眼神看向树底下的老头，流露出凶恶而厌恶的表情，朝着老头狂吠不止。

“在您老吃之前，麻烦先尊重一下这一箩筐的馒头，更主要的是尊重一下这箩筐馒头的主人。”馒头依旧抱在苟趄的怀中，随后他坐在石凳上，视线看向老头言语有些冷漠的说道。

“你宁愿把一个馒头扔掉喂狗，也不给我吃，这不是对馒头最大的不尊重吗？”老头并没有因为苟趄的冷言辱骂而生气，反而流露出一丝笑意问道。

“一个被你脏手玷污的馒头，连狗都嫌弃，那依然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你若不嫌弃可捡起来吃掉它，我是没有任何意见，因为这个馒头是被主人扔掉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苟趄依旧冷漠的说道。

“你这小子和那只狗一样，看人低啊!”老头依旧没有因为苟趄的羞辱而生气，自始至终面带微笑说道。

“我不嫌弃任何人，也不会看低任何人，我只是厌恶没有礼貌的人，特别是满身散发着驴粪味，而且还不懂礼数的臭老头，如果你真想吃，给您两种选择，一，麻烦您先去洗洗自己，然后我会考虑是否让您吃，二，要么您就离我们远点，不要影响我们吃饭。”苟趄把桌上的两道菜向自己的方向移了移，眼神自始透着不友好，说道。

老头略抬眉头，有些缩水的唇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随后从自己的袖口中抽出一本泛黄的帛卷，看向坐与对面的苟趄说道：“我这是一本很厉害的武学功法，我可以拿它与你交换那一箩筐的馒头。”

阳光已不再是那么的灼烧，开始向西垂斜，一阵凉风从院落轻轻刮过，吹起了苟趄额前凌乱的长发，此刻他的眼神很认真的看着老头手中那本泛黄的帛卷，一向漫不经心的他，从老头掏出那本帛卷之时，他的神色就开始变得不再淡定。

只因为那本帛卷此刻给人一种心神不宁之感，一股无形的威压以老头为中心扩展开来，就连刚才朝着老头狂吠不止的那只土狗，就在老头刚拿出帛卷之时，已停止了叫声，此刻只看那只狗趴在地上，虽面露凶相，但更多的是胆怯之意。

苟趄慢慢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眼神从帛卷移到老头满是褶子的脸上，此刻的老头如以往一样，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站起来的苟趄，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老头在等苟趄会如何抉择，而苟趄在思考着，眼前这位邋遢的糟老头是何方神圣，两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场面变得尤为安静。

“先不说你这句话有几分诚意，单从交易的本身来说，这笔交易对于我来说都是非常划算的，如果我要是不和你交换，那我就真跟傻子没什么区别。”苟趄看向那本帛卷，眼神中闪现出想拥有此物的渴望，这必然是他此刻真实的写照。

凡尚武之人，必然都想拥有一本至高无上的功法秘籍，苟趄也不例外，虽然现在的他连武道门槛还未踏入，但并不代表他不崇尚武道，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渴望。

既然如此渴望，为何现在的他却连武道门槛还未踏入，这就要从他七岁那年说起，对于那年发生的事，就像恶魔般纠缠着，每每想起，他都会在睡梦中惊醒。

他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晚苟趄和父亲刚吃过晚饭，就来了两个人，父亲叮嘱他早点睡，随后他的父亲就和那两个人出去了，记得当时父亲离开的时候，神色显得很凝重，但对于当时还很小的苟趄来说，并没有想那么多，清理了锅碗瓢盆后，苟趄就上床睡觉了。

夜晚十分，正当苟趄熟睡之时，他突然全身抽搐，从剧痛中惊醒，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自己的床前，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眼睛很冷漠的注视着床上痛苦的苟趄，没有因为年幼儿子那痛苦的嘶喊而有所动容，那双冰冷的眼神犹如南极冰原一般让人浑身颤抖，那一刻的苟趄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上前安抚一下自己，哪怕给自己一个暖心的拥抱他也心满意足，可这一切，在苟趄痛死过去，都没有实现。

就在他昏死的第二天，被村里的一个叫张寡妇的女人发现，平常家里很少来人，但这个寡妇隔三差五就会光顾苟趄的家中，以前苟趄不晓得这个寡妇为什么会常来他家，没事还给自己带点吃的，那时候的苟趄觉得这个寡妇是村里最好也是最美的女人，只因那女人总是来家里给自己带好吃的，不过现在的他明白了，那寡妇其实讨好他另有所图，而是家中有个单身的老爹，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苟趄不得而知。

当时张寡妇还亲自查看苟趄的症状，发觉他已没有生命的气息，惊慌失措的逃了出去，在寡妇离开不久，苟趄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挣扎着起来，最终艰难地拖着病残的身躯离开了那个给他带来魔咒般童年记忆的家。

十多年过去了，他再没有回去过，他经常在内心问着自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但每当回想起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神，直到现在让他依然浑身颤栗，时常在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