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村民们三三两两，渐渐聚集到了张家院子周围，在文化生活匮乏的古代山村，这种家庭伦理大戏，真可谓可遇不可求，吃瓜群众当然不能错过如此精彩的戏码，边“看戏”边在外面热烈的讨论着！

“娘，是媳妇没用，不会种地，所以相公才把自己名下的田地让您二老耕种，我们的田地是不用交税的，每年只把收益的两成给我们，其余八成都是用来孝敬您二老的呀！

“我今天来拿的，只是一早就商议好的，作为我们母女口粮的粮食，没有框外的要求！至于受伤看病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娘的，您放心。”

李茉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侧身跌坐在地，顺势偷偷地从大丫手中，拿过一早准备好的一小段葱白，以破袖子为掩护，假装擦泪时，快速用葱白涂抹双眼，不愧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大葱，能量媲美催泪瓦斯。

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李茉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太辣眼了！周围的群众议论声更大了，有几个打抱不平的纷纷开始声援。

“种天保的地，能得到地里八成粮食，还不用交税，这也太好了吧！咱们佃地主家的田，刨去租子和粮税，能剩下四成粮食就不错了！”

“谁说不是呢！大妹子，你公婆如果不愿意种，把地让给我家种，我给你五成粮食！”

“谁家分了家的儿子，不顾自家媳妇孩子，先孝敬父母那么多收成，这还不叫孝顺吗？”

“可是我怎么听说，每年就连这可怜的两成粮食，还要被马氏克扣。”

“真的吗？要真是这样，可就太过份了。”

“还有这事？怪不得天保媳妇冒险进山，原来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马氏看邻居们的议论越来越对自己不利，想着赶紧打发走母女三人，于是不耐烦的嚷道： “好了，好了，一个两个的都是讨债鬼，我上辈子真是欠你们的了，末娘，今年收成不好，只能给你一石麦子，一石粟米，当家的，你去准备吧。”

马氏赶紧指挥张老汉去搬粮，生怕晚一步李茉就会反悔。

不等李茉出声反对，人群中质问马氏的声音又开始此起彼伏。

“婶子，今年明明是个丰收年，怎么就您家收成不好了？”

“张马氏，前些日子，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家拉回好多粮食啊！”

“是啊，是啊，大娘，您是不是想赖账啊！”

张来宝鼓足一口气喊道：“来福，铁头，你们跟着瞎起啥哄啊，有你们这么说长辈的吗？咳咳咳……”语毕，紧跟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瞎嚷嚷啥，你们懂啥？我家来宝身子不好，这大家可都知道，看大夫吃药不用钱啊，家里的粮食根本剩不下多少，都给了天保家的，我们吃啥啊！”

牛氏洪亮的声音，马上盖过了咳嗽声和议论声。这个猪队友，本打算为婆婆说说好话，找找理由搪塞过去，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来宝媳妇，你家男人看病的钱是你们两口子出啊，还是你公婆出？”

人群中，春花婆婆刘氏首先发问。

“我婆婆可好哩，从小到大，为来宝操碎了心，为给来宝看病补身子，不知花去了多少钱，真是……”没等牛氏拍完马屁，群众评论区再次炸锅。

“不对啊，刚才我听马大娘说，为了给天保媳妇看病花了几十文钱，还要她还。可已经分家的来宝怎么还花二老的钱啊，来宝，来宝媳妇儿，你们还钱给张大伯、马大娘了么？”

“婶子，虽说我是小辈，按说不该编排长辈，但是您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吧！”

“张马氏，这几年，我孙子狗剩没少帮天保从县城捎东西回来，有钱有粮，这些都是天保省吃俭用给娘仨儿留的，可是每次都被你截下，狗剩想着都是一家人，由你转交天保媳妇也是一样的。天保媳妇，你婆婆给过你，天保捎回的钱粮吗？“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怜悯地看着哭作一团的母女三人。

李茉红着双眼回答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天保让人捎带的东西。娘，天保给我们捎东西了吗？您为啥不给我们？哪怕分一点也行啊！就算不为我，大丫二丫可是您嫡亲的孙女，两个孩子您也不顾吗？您看看，这俩孩子都饿成啥样了？”

“孩子是你的，你养成这样还有脸埋怨我！生了两个不中用的丫头片子、赔钱货，活着就是糟蹋粮食，早知道，生下来就该放尿桶里淹死，省的日后气我。

“再说了，我儿子的钱就是我的，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天王老子管都不着。你这个小贱人，还敢编排婆婆的不是！反了你了！”

马氏更加恼羞成怒，疾言厉色地指着李茉母女骂道。

“儿子的钱你可以支配，但是儿媳妇的嫁妆你也占去，算什么道理！自古女儿家的嫁妆，都是归自己支配的，婆家是不可以动分毫的，当年末娘的嫁妆，在这十里八村也算上独一份了，可是，你看她家现在还剩下些啥？”

狗剩奶奶气不打一处来。

偷瞄了瞄群情激昂的村民，再看看满脸铁青的马氏，李茉准备放大招。

“爹！娘！您二老今天非得让我们娘仨，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吗？好！好！各位乡亲父老，请你们代我给天保、给远在临水村的母亲捎个信，我李末娘来世再还他们的恩情！”

说罢，李茉费力的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向旁边的枣树撞去。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阻止，大丫二丫也顺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一时间张家的院子挤满了义愤填膺的村民，安慰声，质问声，议论声，痛哭声，咳嗽声，狗吠声，不绝于耳……

“够了，马氏，把该给天保媳妇的钱粮都给她，败家老娘们儿，你看你做的都是些啥事啊，不嫌丢人啊！”

张老汉终于发声了，马氏拧着脖子反驳：“我有啥可丢人的，她来要粮食，不丢人，搞得人尽皆知，不丢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净帮助着外人说话！”

“啪！”张老汉一个巴掌扇过去，马氏的脸，立刻肿起了醒目的红色手印，马氏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张老汉不再搭理马氏，叫上自己的傻儿子小宝，立刻就给李茉搬去两石小麦，两石粟米，一石大米。可能出于补偿心理，又或者是做给外人看的，总之这些粮食远多于两成收益。

李茉眼看粮食到手，目的达到，想着这个时代的女人，还得依靠丈夫及其家族，所以不能把事做绝，见好就收吧！

连连感谢公爹和傻小叔子，谢过众人的仗义执言，领着俩孩子，压抑着喜悦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