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怎么不在暖房中休息，到这儿来做什么？”

司解倾依旧背对着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兰婴脸上，伸手将她脸上落下的一根睫毛拂落，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当然是来看望本王的王妃，太子殿下也是来看王妃的吗？”

司陵雲皱了皱眉头，沉着声说道:“五弟还是好生休息吧，兰王妃还有其他事要做。”

后面一句话被他咬得格外的重，目光落在兰婴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郑瑾，送锦辰王回房。”

“是。”

郑瑾上前将司解倾拽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往门口去，这般粗鲁的动作哪里是在对待一个王爷。

司解倾身子薄弱，像张纸片一般顺着他的力道浮动，仿佛脚下一个踉跄，就能跌到地上的尘埃中，半点容不得他挣扎起身。

“等一下！”

兰婴叫停了郑瑾的动作，将他的手从司解倾身上拽下来。

司解倾的皮肤洁白胜雪，郑瑾手上的力道并不轻，在他手腕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印，仿佛再深一点，就能渗出血丝来。

兰婴小心翼翼地吹抚着，放柔了声音问道:“疼吗？”

美若谪仙的男子凝视着她，眸中柔情蜜意，嘴角染开愉悦的笑意，道:“不疼。”

身旁站着的司陵雲和郑瑾脸色却非常不好。

司陵雲挑了挑眉尾，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既然兰王妃对锦辰王如此情深意切，想必为了替他治病，是愿意牺牲点代价的吧？”

兰婴抬眸疑惑地看向他。

代价？

什么代价？

只见司陵雲勾了勾手指，老嬷嬷忙不迭将一个空碗和一把小刀子递了过来。

“给兰王妃好好说说，该怎么做。”

老嬷嬷应了一声，将东西摆放到兰婴面前，扯着粗嘠的嗓门说道:“将刀刃放在胸口处划上一刀，接下新鲜的心头血，以备锦辰王今晚的药引。”

兰婴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目光又在司陵雲和郑瑾身上周旋了一番，看他们这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老嬷嬷催促道:“王妃还是尽快吧，药房的伙计还等着熬药呢，锦辰王身子阴寒，最需要温热之血补身，王妃如此心疼王爷，定然是舍得下心头血的。”

这般离谱的说法将她气笑了。

“你们有没有点常识啊，话本看多了吧，血是热的就能治阴寒之症吗？那要这么说，女子为阴，男子为阳，再怎么也是男人的血才管用吧……”

“放肆！”老嬷嬷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钦天监太卜大人的占卦你也敢质疑！”

兰婴冷嗤一声，睖了司陵雲一眼，“太子殿下乃真龙之子，想必其血更能助锦辰王的解寒，既然太子殿下对自己五弟如此关心备至，不如舍一下心头血？”

她的尾音轻挑，带着傲慢的挑衅之意。

老嬷嬷扬起手作势要朝她脸上来，兰婴手疾眼快，拂开了她的手，一巴掌精准地扇到她的脑袋上，打得她跌倒在地，晕头转向。

这一动作有些大，一直跪在一旁的四个女子吓得轻声惊叫，忙不迭又捂上嘴埋下头，战战兢兢的。

兰婴吹了吹自己扇红的手，想必是昨天在兰府的嬷嬷脸上练出了手感，打她格外顺手。

今天咽下的气可算是出了。

谁料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兰婴，这会儿突然红了眸，扯着哭腔对司解倾撒娇道:“王爷，你看，我手都红了，好疼。”

司解倾还震惊着她方才的动作，突如其来的娇嗔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下暗笑，还真是个会演戏的主，只是不知她这场戏，是演给他看的，还是演给司陵雲看的。

兰婴的余光一直观察着司陵雲的表情，果不其然，他脸色黑成了锅灰。

上一世，她真被人算计的时候就是这般哭哭啼啼地跑到他眼前求做主，谁知道这个渣男不但没有怜惜她，反而对她一顿数落，直言讨厌她这般自导自演的举动。

可是同样的遭遇，换到郑颜身上，他的态度天差地别，真是恨不得把郑颜放在手心上宠着。

既然他都给她贴上了恶毒女配的标签了，那她何不就真的恶毒下去，不就是矫揉造作嘛，他怎么讨厌，她就怎么来。

这一世，她不会再忍气吞声。

白莲花做不成，黑莲花也不是不可。

司陵雲直勾勾地盯着她含泪欲泣的模样，眸中的厌恶之色不言而喻，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

“桂嬷嬷！兰王妃既然不愿意自己动手，那你动手！”

“你敢！”

方才还娇柔的模样，瞬间又露出凌然之色，恶狠狠地睖着老嬷嬷。

“这里可是锦辰王府，什么时候轮到太子殿下做主了？”

她嘴上的风头丝毫不让步，强势大胆到这个地步，一直沉默的郑瑾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司陵雲紧紧凛着下颚线，生生绷出冷冽的冰刀，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人望而却步。

“呵！”他猝然冷笑。

猛地将兰婴从司解倾怀里拽了出来，后背直直地撞在梁柱上，硌得她轻呼一声。

司陵雲不由分说地将她胸前的衣襟扯散，顿时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兰婴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反抗，手脚被他钳制得死死的，冰凉的刀尖下一刻就划进了她的肉里。

她没忍住痛嚎出声。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进碗里，直到接满了一碗，司陵雲才罢手。

她的衣服浸红了一片，血淋淋的，仿佛刚死里逃生出来一般，整个人疼得有气无力。

司陵雲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别的动作，将盛满血的碗交到郑瑾手里，扬长而去。

司解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眸，直到两人消失在转角处。

兰婴满头细汗地捂着伤口，眉头紧蹙，眸中露出不甘的神色。

她就知道，司陵雲要心头血根本不是给司解倾治病的，而是为了他的挚爱——郑颜。

郑颜是个红颜薄命的人，常年身染恶疾，于二十一岁那年香消玉殒。

上一世，司陵雲将兰婴留在身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会医术。

然而当时郑颜的病情已经恶化得很严重了，这里的大夫都无计可施，就算兰婴有着最好的现代化医术和器械，也无力回天。

因为她得的是癌。

癌症晚期。

兰婴并不知道，在此之前，司陵雲一直在用人的心头血给郑颜治病。

这中间肯定有钦天监那个臭老头的事。

“阿婴。”一道清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猝然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本王去让大夫给你包扎。”

兰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而且也不是包扎就能完事儿的，这么深的伤口，还是得缝针。

猛地！

兰婴被司解倾拦腰抱起。

她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下漏了一拍。

他莞尔一笑，“你现在比我身子还弱，我抱你过去。”

兰婴红了红脸，埋进他的怀里。

他身上有着若有似无的白花香气，恍若经过晨露的滋润一般，透露着清淡湿润的味道，只稍稍一瞬，又被身上温热的药草香覆盖，不加修饰，浑然天成。

司解倾将她抱到了他的暖房。

刚一推开门，就闻见浓重的中药味，屋内白雾飘渺，窗台紧闭着，散不出去，整间屋子陷入一片昏暗中，只能通过窗缝吝啬地穿进来几缕阳光。

司解倾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从箱子里拿出药粉。

许是担心她怕疼，柔声安抚道:“这药虽然霸道，但是疗伤是一顶一的好，你暂且忍忍，我帮你上药。”

兰婴也不便拂了他的好意，点头应下了。

药粉碰上伤口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扩散开，顺着血管一路横冲直撞，疼得她一阵哆嗦，贝齿在下嘴唇上生生咬出一道深深的印子来。

黑暗中，司解倾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兰婴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别样的笑意，神色不明，带着几分得意。

这一夜。

她多梦难眠，梦中总是浮现出司解倾含笑卿卿的模样，还有那股若有似无的白花香。

彼时。

她的房门被推开，司解倾坐在她的床沿边，修长如葱的指节划过她的鼻尖。

黑暗中，他的眸色潋滟荡漾，宛若一弯被夜风吹皱的静潭，克制着那股眸底的暗潮汹涌。

压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上一世，你欠我一个洞房，这一世，我自己来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