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明知皇帝摆了一出鸿门宴却依旧赴宴，只因你知道他会如何害你，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寿宴前日忙了一整天，收拢了尚食局的女史就是让她们把太禧白和秋露白置换，反正皇帝不常喝酒，这两种酒口味又相似，那含有芜花的鹤肉药膳肯定也是同理，至于白鹤，没了甘草，它身上有再多的芜花都是无用，害的只能是皇帝。”

文安寒盯着自己画出的脉络图，只觉上面每个字都变成了催命鬼符，对着她嬉笑颤动，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双目转而更加惊恐的瞪起，直勾勾盯着前方石砖，仿佛太后就在眼前。

“你明知皇上还安排了刺客，却将计就计，就为了测试我的武功？！万一我打不过怎么办，你不要命啦？！我就说寿宴上我都说错话了你竟然还不出来，原来如此，真是原来如此。

刚才就是在榨干你的那些弃子，顺势安排出一个替死鬼吧，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上护军，应该是皇上的人吧，你想让皇帝赔了夫人又折兵。”

文安寒略微自嘲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扶额合目一屁股坐去椅上，她已觉的天旋地转，她表示难以想象，更难以理解，她觉得有点过了，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何必，真的！何必？

抬头间，文安寒崩溃的脸与太后微笑的面目自然转换，悠悠回了密室，提笔去写她未完的书信，好似，她才是玩游戏的那一个。

“姑娘不必紧张，哀家已丢过一次性命，怎会再丢第二次，哀家早早安排了士兵防患于未然，再者，姑娘只猜中了一半，纵然哀家为太后，兹事体大，唯有以身犯险，方能全身而退。

天暖夜短，哀家不妨同姑娘明说，今日哀家偷龙转凤让皇帝自食恶果，但皇帝未死，待皇帝苏醒，我们这对母子私下便算撕破脸皮了，箭已离弦，再无回头之可能，皇帝与哀家的这场暗仗，不死不休，姑娘你可要心中有数。

你我共处一体，姑娘想摘个干净是断不可能的，更不提你已然显露了身手，今后定然会有人以哀家会武一事来做文章，你我现下可不光是身子共用一个，就连身子里的魂儿，也要拴在一起了，哀家无退路，姑娘，亦是如此。”

轻飘飘的声音随太后手中的最后一笔落下，文安寒只觉得沉重，降维打击的挫败自从她成为体育生开始练散打之后就没体验过，她觉得自己像太后手里的一个玩物，她太讨厌这种完全被动的局面了，但她却想不出能让她摆脱这种局面的法子。

来自文安寒的浓重一声叹息，太后收好信笺将身体交给了她，文安寒却能感受到太后那悠悠的笑容，坐等看戏的姿态。

厚唇抿着，几次开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文安寒盯着盏中烛火，漆黑眼仁中却空洞非常。

“太后打的一手好算盘，我还能说什么呢，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我们现在同生共死，找来道士做法让我离开，我的身体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让我再上谁的身呀。

太后放心就是，我定帮太后打赢这场暗仗，不过~我也有几个小小的请求还请太后允许，看在小女子孤苦无依又倾尽全力助您的份儿上。”

“哦？~倒是可以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虽然是孤儿，但我小时候有个特别照顾我的哥哥，虽然不是亲哥，但他拿我当亲妹妹看待，只是我俩都是孤儿，活的本就艰难，又碰上了饥荒，导致我们各自去找吃的之后走散了，十几年来都杳无音讯。

太后神通，无所不能，不知能否帮小女子找找我那苦命的哥哥，我就是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要是活着现在过的怎么样，别无她求！”

映着烛火的眸子回了点神采，已经被牵着走了，就争取被牵着走的自己能更便利一点呗，黛眉耷拉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这儿又没镜子，太后又看不见，好在声音够卑微，太后沉吟一声，琢磨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顺口就应了下来。

话音刚落，文安寒就呲着大牙冲了出来，头一回看太后这张脸笑的如此灿烂，鱼尾纹都愣是要笑出来了，人家才不管，趁热打铁拿笔就开始画他男神的模样。

脸都要钻进纸里的仔细，画出来的也不过堪堪能说是个人，小方脸、大鼻子、浓眉、窄双的丹凤眼，由于她男神之前一直是寸头，发型还是文安寒随便画的。

太后举起这画像仔细端详，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在她眼里她荣国的百姓好像都长这样，偏转视线再看文安寒写的此人名讳，眉头皱的更紧，脸上嫌弃越发浓重。

“苏霖？你这字写的，哀家养的金丝雀怕是都比你写的好，好了，哀家自会将此事安排下去，不过~能否寻到便要看天意了，你自己也说许多年过去了，样貌兴许会变化，名讳说不定也改了。

但，文姑娘，即以哀家的脸面活着，言谈举止、琴棋书画，还需你精进了，你我共处一体，总有你应对旁人的时候，难不成次次都像寿宴上惹了祸事叫旁人给你打圆场么？”

太后略深沉的声音抑扬顿挫之下不怒自威，文安寒就知道太后会找她秋后算账，倒也不慌张，乖乖应承顺着太后的毛给她哄好，眼中透着小心与精明，顺势还提了给她时间让她锻炼的主意。

美名其曰为了给太后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不过也确实是这目的，文安寒可害怕哪次正和刺客殊死搏斗呢，结果这身体运动过猛，嘎巴自己死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估计都给刺客吓一跳。

天际渐白，窗棂微开，窗扇之间的那双桃花眼本欲瞧瞧朝阳，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重檐高墙，灰白天光冷冷照在略显疲惫的那张脸上，肉团一般的几只金丝雀叽叽喳喳落来窗上，盖住窗后的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