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持续急促的铃声，夹杂着值班老师尖锐的催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林越。

已经一个月了，林越仍未习惯这种被惊醒后的茫然感。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其实也不过才六点钟。

这个时间点是对面学校住校生起床的时间，也就是现在林越所上的初中。

半个小时后，这些住校生会陆陆续续离开宿舍，到各班上自习，又叫做“早早读”，即正式早读之前的早自习，只有住校生才上。

像林越这样的通校生只需要七点半之前到校就可以了。

秦淑家离对面的学校只隔了两道田坎，走路的话，也就两分钟的时间。

毫不夸张地说，站在院子里，甚至可以听到老师上课的声音。

正是因为距离足够近，且与她同龄的表弟也在上初三，所以林越才在姨妈家住了下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

那就是林越去年暑假的时候跟着表哥表嫂回来，和只比她小一岁的侄女，也就是表哥的女儿佳丽，一起在姨妈家住过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她，佳丽，还有表弟每天都在一起玩，白天打牌、晚上照田鸡，上树下河的，玩得很疯。

除去中间因为打牌有过一次小小的摩擦，导致她和佳丽负气离开了两天之外，总的来说，那段时间是非常愉快的。

以致于离开的时候，林越都有些舍不得。

所以，当爸爸问她，初三这一年是想住在二舅家还是姨妈家的时候，林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姨妈家。

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会像之前暑假的时候，和表弟愉快地相处。

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暑假的时候，她只是回来玩一段时间。

她是客人。

不想住在姨妈家，还可以去几个舅舅家，表哥表嫂家，反正，想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自由自在。

可是，她现在住在姨妈家，即使爸爸已经给了足够的生活费，即使妈妈在走之前给姨妈家，给表弟添置了许多东西，可是林越仍然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林越模糊地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跟暑假的时候不一样了。

暑假的时候，她和表弟闹了矛盾，可以负气离开，姨妈知道后，还会哄她回来。

可是，现在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现在受了委屈，不知道跟谁说。

跟爸爸妈妈说，怕他们担心，也害怕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林越也不能像之前一样，想走就走，因为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还好，只有一年的时间。

等考上高中就好了，林越想，上了高中她就可以住校了。

思绪回笼，一看闹钟，才六点二十。

林越听着外面传来的值班老师愈发不耐烦的催促声，还有各种隐隐约约的噼里啪啦的响动，放弃继续睡觉的念头。

她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靠在床头，背单词。

六点半的时候，外面逐渐传来响动。

林越知道，是秦淑起床做早饭了。

姨父是一个水泥匠，专门帮人修房子。

姨妈也就跟着做点小工，挣得虽然没有姨父多，但是也能多点收入。

没有活儿干的时候，姨妈也会出去打点小牌。

每次，林越通过观察她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就可以判断姨妈当天打牌的输赢。

赢钱的时候，脸上必然是带着笑的，且手里常常会拎着一些零食，笑嘻嘻地招呼她过去，让她挑自己喜欢的。

输钱的时候，脸上会略有愁容，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到她便会叹息一声，“今天手气不好，输了点。”

林越总是笑着安慰姨妈，“打牌输赢都是很正常的。”

秦淑便也笑，表示赞同。

她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秦淑打牌技术好，基本上每次都赢，少有输的时候。

因此，姨父也从不管她打牌的事儿。

不过，少数输钱的那几天，姨父的脸上总归是没有那么开心的。

总的来说，姨妈家经济条件还可以。

其他的林越不知道，但是一日三餐上面，姨妈很是舍得花钱。

或许是因为姨父姨妈干的都是体力活，因此家里的生活开得格外好，去年暑假回来的时候林越便深有体会。

今天的早饭比较简单，白鸡蛋、白粥、包子还有榨菜。

七点，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吃早饭。

林越剥了个鸡蛋，配着白粥安静地吃着，只偶尔伸手夹点榨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餐桌上只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以及不大不小的咀嚼声。

没有人提昨晚的事，也没有人说话。

林越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很不习惯这样的吃饭模式。

因为她和爸妈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家人围着一张小桌子，面前就是电视机，边看电视边吃饭，林越有时候会跟爸爸争遥控器，一吵就是半天。

当然，每次的结果都是妈妈站在她这边，以林越的胜利告终。

就算不看电视的时候，一家人也会聊天。

爸爸妈妈会讲讲生意上的事，林越会叽叽喳喳地讲她在学校发生的事，餐桌上气氛和谐而欢乐。

林越家伙食开得不算好，毕竟是贷款做生意，压力很大，所以最开始那两年，家里隔几天才会吃肉。

可即便这样，林越却从不觉得难受，一家人吃饭的时光对她来说是最欢乐的。

可是现在，林越最喜欢的是呆在房间里学习，一日三餐成了她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林越安安静静地吃完自己的早饭，说了声“你们慢慢吃”，便背上书包去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