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嫌弃他？

季洵坐在板凳上，那微微绷紧的脊背悄然放松了两分。

江瓷伸手拿起放在季洵面前的一双筷子，看到那双脏兮兮的小手时，顿了一下。

想到井底那点为数不多的水，她叹了口气，不得不压下带他去洗手的冲动。

算了，在这个连喝水都成困难的时候，还是不用讲究那么多了！

江瓷把他那脏兮兮的手摊开，让他握住筷子。

又细细地矫正了他的姿势，才道：“看到没有，就这样。”

她教得认真，季洵又不是个笨的，很快就学会了。

虽然学会了用筷子，但季洵吃起饭来仍然是狼吞虎咽，一副饿惨了的模样。

他扒拉了两口，抬头就看到江瓷不紧不慢地吃着。

纵使很饿，但那动作一点也不粗鲁，看起来就让人莫名地觉得舒服。

季洵握紧了筷子，不知怎地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霜婆婆是第一个吃完的。

江瓷看着她锃亮发光的碗，想到刚刚霜婆婆将米饭分了一些给她和季洵。

估计现在自己肯定没吃饱，于是将手中的碗推到她面前。

“霜婆婆，我吃不完了，你能不能帮我吃一点？”

“这可不行，你才吃这么小半碗，晚上饿着了怎么办？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乖，多吃两口。”

霜婆婆看着江瓷瘦弱的小身板，不容分说地又将碗给推了回去。

江瓷可惜道：“这可怎么办？我撑不下，霜婆婆又不吃，天气这么热，留到明天肯定会坏，那只能倒掉了！”

说着江瓷作势拿着碗往外走，霜婆婆急忙将她拉住：“我吃我吃！”

江瓷嘴角微勾，转过身来把碗放到霜婆婆面前。

瞧见季洵欲言又止的样子，江瓷以为他也没有吃饱，于是摸了摸他的头，道：

“饿了好几天，不可以一下子吃撑，剩下的米留着明天再煮来吃。”

明天还能有吃的？

季洵愣了一下，以至于忘了躲开江瓷伸过来的手，被摸了个正着。

感受到那落在头上的手，季洵身体下意识地想逃，不过到底忍了下来。

他微微垂着眸子，耳边不自觉地回想起江瓷今天说的话。

以后只要有姐姐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季洵抬起了头，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啊！”

饿了这么久，不能暴饮暴食！

江瓷一本正经地想着，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季洵沉默了片刻，看着江瓷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是不是傻？”

她知不知道在这荒年将珍贵的粮食分给别人吃意味着什么？

荒年，粮食就是生命。

他见过别人为了一口吃的争得头破血流，严重的还丢了性命。

现在哪个不是把吃的藏着掖着，她竟然分给他？

江瓷捏住了季洵的脸，一顿蹂躏：“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到底是谁傻？”

季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江瓷咬牙：“敢说我傻，信不信我扣你一顿饭？”

小样，她就不信治不了他！

季洵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江瓷一眼，就在江瓷以为他是生气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

“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

那张黝黑的小脸上少见地带上了一丝认真：“我会照顾你跟霜婆婆的。”

江瓷：？？？

她一巴掌糊在季洵的后脑勺上，“呵！小屁孩！姐姐用得着你照顾？你还是老老实实当弟弟吧！”

“我比你大。”

江瓷怪笑一声：“小屁孩一个，哪里大了？”

季洵觉得江瓷的话别有深意，但是他想不出来。

“来！叫声姐姐听听！”

江瓷捏了捏季洵的脸，啧，这小家伙皮肤虽然黑了一点，但这双眼睛也忒好看了些！

他眼形狭长，一双眼珠子是纯粹的黑，睫毛浓密卷翘，微微垂着的时候，看起来乖巧极了。

季洵抿了抿唇，没开口。

“嗯？不喊？”

江瓷嘿嘿一笑，按着季洵的头就是一通蹂躏，还挠他的痒痒。

“叫姐姐我就放了你！”

霜婆婆在一边看得乐呵，还不忘劝季洵：“小黑，你就从了吧！”

季洵被蹂躏得小脸黑里透红，最终还是屈服在江瓷的魔爪之下。

“姐……姐姐！”

江瓷满意了，她轻轻拍了拍季洵的脑袋，声音那叫一个温柔。

“乖～”

……

入夜。

躺在床板上的江瓷睁开了眼睛，她了眼旁边熟睡的霜婆婆和季洵，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出了茅草屋，江瓷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虽是夜晚，但天空却是万里无云，呈现出一片蓝色，星星缀在上面，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没有风，空气一如白天那样闷热。

江瓷皱了皱眉。

外面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上坡村已经很久没下雨了，再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看来，她得另寻出处才行！

江瓷虽然想离开上坡村，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下来的事情。

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倒是少了许多顾虑，但是现在，她有霜婆婆和季洵。

要想离开，在这荒年，一个老人两个孩子，不用想也知道将要面临什么。

将心中的思虑压下，江瓷顺着河边的小路，拐到了一间茅草屋外。

皎洁的月光落在茅草屋上，透过窗户散落在屋子里。

躺在稻草床上的王麻子翻了个身，嘟哝了两句，然后不断吧叽着嘴，就像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半梦半醒的王麻子擦了擦留下来的口水，目光无意往一窗上看了一眼，整个身体都吓得僵住。

只见窗台上，一个黑影晃晃悠悠地飘来飘去，时不时停顿下来嗅一嗅。

像极了他小时候听老一辈人说的鬼怪。

王麻子颤巍巍地伸手掐了一下大腿，传来的疼意让他面如死灰。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一阵幽幽的低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王麻子身体一颤……尿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离窗口远远的。

“谁……谁？谁在外面？”

那哭声一止，窗外黑影飘过，紧接着便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砰砰砰……

木门被敲击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格外明显。

“出来啊……你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