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楼慢慢爬起来，直视兰婆子。

伸手指向在墙根闭着坐着看热闹的一群人。

“他们也吃了我的粥，为何不死？”

那些被点名的饥民们睁开了眼睛，神色茫然。

是啊

他们原打算坐着等死的可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精力还特别旺盛。

恨不能起来跑个十圈八圈。

他们，为何不死？

兰婆子看了看他们投来的目光，不得已退了两步。

看见粥里飘着的筷子又是一阵火起。

“先别说粥，你这是什么意思？”

桑小楼缓步上前，神色冰冷肃然：“赈粮民米，须粥插筷子不倒，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你、你胡说什么？”

兰婆子面色大变：“什么狗屁筷子不筷子的？我听不懂！”

一道愠怒的声音响起：“老身给你解释！”

王夫人带着一众家丁走出王府，将兰婆子围住：“朝廷早有律令，凡施粥于民者，必施以厚粥。筷子插粥不倒者为厚。若筷子浮起，便是杀头之罪！

你这老婆子，可知错？”

兰婆子脸色煞白瘫软跪地，失神道：“王夫人，奴婢也是不得已。府里的米本就不多了，都给了这些饥民，您就要饿肚子啊！

您可是王爷的奶娘，是有身份的……”

“你住口！”王夫人脸色更沉：“你是说，你熬稀粥都是老身的过错？”

兰婆子连连摇头，惊慌地跪走几步抓住王夫人的衣摆：“王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心疼您啊！”

王夫人的面色染上红霜，颔首看她：“你心疼老身，可百姓们谁不是娘生爹养？他们挨饿，他们爹娘的心如何不疼？”

兰婆子摇头：“不，不一样。他们挨饿，那都是他们的命！他们命贱，饿死一两个不打紧的！”

王夫人的神色骤然浮上厉色：“你当人命轻贱，可这些人命，也是王爷的命！”

兰婆子怯怯放开手，唇瓣颤抖却是再没说出什么，她隐隐觉得这一次是踩到王夫人的底线了。

王夫人看了一眼稀粥，稳了稳心神道：“都是老身太放纵你，才让你养成这样胆大妄为的性子。论罪，老身该与你一同去衙门！

绿桃，府里的事且交给你，若是老身回不来，你定要安分守己。等着王爷回府！”

“是。”绿桃红着眼看王夫人。

兰婆子被家丁控制住，难以置信地摇头，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桑小楼。还想说什么，却是被王夫人的眼刀瞪了回去。

“啪！”一个老妇冲过来狠狠打在兰婆子脸上。

“熬稀粥赈济饥民，丧良心！”

“砰！”一块石头砸到兰婆子身上。

“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说我们的命贱，死了活该！”

“她还不是个狗奴才？！”

“狗奴才！”

一开始扔在桑小楼身上的石头，此时被人捡起，扔到了兰婆子身上！

兰婆子尖叫，可避也避不开，只能受着。

王夫人在一群家奴的簇拥之下走在最前面，路过桑小楼身边时，点了点头轻柔道：“丫头，做得好！施粥的事就交给你了。”

桑小楼抿着唇垂眸：“是。”

看着王夫人走远，不少饥民自发跪在地上磕头。

红绡踌躇了半天走到桑小楼面前，声音哽咽：“小楼，我还以为你被打死了……”

“我没事。”

桑小楼的情绪不高。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绿桃收敛了情绪，扬声道：“乡亲们，王府今日施粥到太阳落山！”

一阵欢呼响起。

桑小楼却是皱眉，兰婆子说得没错，王府的米不多了。

“辰王府说到做到！”

一声高喝过后，街道尽头响起踏踏马蹄之声。

“王爷！”

绿桃惊喜。

桑小楼转过头，只见一匹周身黢黑的高头骏马在王府门前停下。

骏马上下来一个身材欣长的男人。

金冠束发，锦袍玉带，朗朗清润君子之风，气宇不凡。

这……便是王爷？

桑小楼看得入了神。

“奴婢恭迎王爷回府！”绿桃屈膝行了大礼。

其他人才迟迟反应过来，跪地高呼王爷千岁。

桑小楼也在一众人当中，心想王爷定会说些什么，可直等到王爷的身影进了府，也没再听见他再说一句话。

王爷身后的将士们将一袋又一袋的粮食送进辰王府。

锦临城的百姓还是第一次见着王爷这么大的官，都很是兴奋。

“皇上两个月前就把锦临城给了王爷，他现在才到，原来是筹集粮食去了！”

“别高兴得太早，皇上给他封了王。

可他又不受宠，这粮怕也是最后一点儿，今后咱们还不定有什么日子呢！”

“说的，人家还有军功在身。

上头还有六个皇兄，就算再不受宠，也不能让他饿着……”

“他那皇兄不是还被叛军杀了两个？

“皇上能不怨他？”

桑小楼抿紧了唇，脸色忽而苍白，脑海中浮现一些记忆，似乎是别人的，也仿似是她自己的，可每一帧都有辰王的影子。

“小楼，你怎么了？”红绡犹豫着走过来：“是不是因为我姑妈的事情？我们再熬些厚粥，补回来也就是了！王爷都回来了，衙门也不会太为难她们……”

饥民们的议论声渐渐小下去。

桑小楼才渐渐回过神，白着唇瓣摇头：“我没事。”

红绡咬了咬唇：“绿桃姐姐给了钱，让咱们给饥民买点萝卜熬粥，我带你去吧。”

“红绡，王爷叫什么名字？”桑小楼突然问。

红绡一惊，急得将她拉到角落里，又看了看守在王府外的那些穿盔甲的带刀侍卫。

才回头小声道：“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问的？你记住了，从今往后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就叫王爷！”

锦临城也只有一个王爷！

桑小楼眸中闪过一丝执拗：“他总有名字的……”

“将知生！”红绡突然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就是知道他出生的意思，府里人都忌讳提起，你自己记得就成了！”

“哦”桑小楼抿了抿唇。

红绡拉着桑小楼到了一家叫醉仙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