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城，距离渡阳城有三百余里，这便是净世的目的地。

净世走走停停，走了一天，恰好发现前方有一小村庄。有汉子背着粮食从山上往下走，也有孩童在溪边玩耍。

净世向村子里走去，一老人看向净世，眯了眯眼说道“小伙子，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吧。”老人笑了笑，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净世说话“我们这啊，好久没人回来了。好多年咯。要不是山上圆寂寺的主持护佑我们，我们这些老家伙和这些小家伙也活不了多久了。”说罢老者咳嗽了几下。

“老人家，小僧恰好路过，可否讨口水喝”净世说道。

“害，这有什么，来者是客嘛”老者摆了摆手，随即转过身向着自家走去。

净世跟在老者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出声问道“老人家，这些孩子的父母呢。”

老人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身形显得更加佝偻，老人沉默了一会，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这才说道“多少年了，要么就出去打工了，要么就被那些个恶兽给抓去了。”老人转过身看着客厅里的一张照片，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照。老人颤悠悠的走到了照片前面，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照片，眼眶有些发红。随即又反应过来，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给你倒杯水，你是要去哪儿啊。这山林里可是有很多恶兽的，你可千万要小心”老人一边端着水向净世走来，一边嘱托着净世。

净世连忙上前接过水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回答了老人“老人家，我就是一个小和尚，这不是下山看看嘛。”

“哦哦...原来是个小师傅啊。”老人说完后转头向着厨房走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说道“小师傅，这晚上路可不好走啊，要不你就在我家休息一晚吧”

净世喝完水后，将被子放在了桌子上，摆了摆手“就不叨扰老人家了，老人家，那个圆寂寺是在哪里啊。”

老人顿了顿“小师傅，你从这出去之后一直向前走，从村口那个大树旁边那条路一直上去就是圆寂寺了。那条路也不好走啊。”说罢老人又向着厨房走去。

净世点了点头，出了门径直向着村口而去。

一到村口便发现了那颗大树，他顺着那条小路一直往山上走。

不一会便看见了一座小庙，便是那圆寂寺。净世轻轻叩门，发现无人应答，随即轻轻推门而入。

寺内有一个老人坐在蒲团上敲打着木鱼，诵念着佛经。

净世看着眼前带有妖气的老人，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出声。待到老人诵完经起身后，这才出声问道“您就是主持吗？”

老人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就是我，小和尚，你也看出来我有妖气了，我是一只妖，却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反而吃斋念佛。小和尚，你觉得我是妖吗”

净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沉思片刻，答道“小僧认为您是妖，只是妖非妖”

老人听后又笑了笑“小和尚，我给你讲个故事，以前啊这里人还很多，人们安居乐业，后来呢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出现了，那个时候我就在山上这件寺庙里，在村庄里烧杀抢掠的也有我的同族，当我前去质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跟我说，我们也是为了活着，凭什么他们吃我们可以，我们却吃不得他们，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说着老者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顿了顿，又说道：“当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反驳，这是不对的，他们又没有吃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的同族丝毫不理睬我，只是淡淡的跟我说，那我们一开始就吃他们了么。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可是当我看着他们虐杀一个个人族孩童的时候，血腥的场面刺激着我，我只觉无比愤怒，陷入了困境，再后来当我神智清明许多后，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不知是妖还是人的。再然后啊，活着的走了出去，死的人就在这座山里，这些亡魂徘徊在这里，整整七百年。”说着老人笑了笑，不知是在自嘲还是什么，沉默了好一会之后，老人妖气变得愈加浓郁，一只硕大的狐狸出现在了净世的眼前，支离破碎的身躯上充满了阴郁的鬼气。他淡淡的看着净世说道“小和尚，这些亡魂不被地府接引，却又充满怨气，我便用我自身镇压了整个山村，让他们觉得他们还是活着的人。你觉得我是佛还是妖，又是其他，或者说我会不会成佛”。

净世看着眼前的狐狸，一时竟有些沉默，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小僧不知，那您在做决定的时候会想到是这样的吗？”

老和尚听了之后笑了笑，原本猩红的狐瞳如今金光四溢，如同佛陀般看着眼前的小和尚，笑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就习惯了，自小便在这寺里参禅诵经，能去哪里，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祖亦曾割肉喂鹰，我以身饲鬼也无妨。我参禅九百余年，自那日后便不敢妄称贫僧，唉，在有些时日，这八千亡魂便可入轮回了。小和尚，你说这善不善啊。”

净世闻言退后一步向着眼前的狐狸作揖行礼，随后看着眼前的仿佛随时都要破碎的狐狸躯体说道“此乃大善，小僧现在认为您也是佛”

狐狸老人哈哈大笑“小和尚，你说我就是佛，那你再说说，什么是佛”

净世有些沉默，随后说道：“对于小僧的师父来说，那间寺庙就是佛，对于小僧来说，小僧的心就是佛，而对于山脚下的村民来说，您就是佛。”

狐狸老人又笑了起来“小和尚，那等以能不能跟我再说道说道。”

净世看着眼前的狐狸老人点了点头“小僧如若从边境归来，便来同您谈经论道。”

狐狸老人点了点头：“去吧，小和尚，老衲圆寂便于此地等待小友。”

净世闻言后便下山去了，下山后看着眼前的大山，恍若有一狐狸法相如佛陀般庇佑此地。

净世转头看向那个村庄，低声吟诵了句阿弥陀佛。随即便又向前而去。

圆寂寺内，老人端坐在蒲团上，低声诵持着佛经。周身金光萦绕。整座山包括那个小村庄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