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随着碰触的沉闷声，双方愈发豪迈动作越来越大，酒坛不时在兰玉树手中旋即一提倾斜而下。

如饮江河，如吞日月。

烟雨竹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红袖招的楼阁殿宇之中，仿若置身云若仙境，仔细嗅下口鼻间又有辛辣感。

兰玉树的脸也越来越红，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醉倒。

但就是悬着一线，始终差一口气。

看着地上七八个空坛，青衫男子一抹嘴角，不忿的看着兰玉树，心想这家伙怎么还不醉倒？

连自己都已经去了三四趟茅厕了，这家伙原地动都没动，难道他的腹肠是铁做的？

“再走一个，再走一个！”

“喝喝喝！”

“继续啊，别停！”

起哄声不停，左右的无不涨红了脸激动无比，两人拼酒期间，就连楼上的客人也放弃了**一刻，纷纷注目过来。

此间热闹之事，平常可不多见。

霍娘看这两人的架势，不免都有些咋舌，她置身江湖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能喝的人，

真就到了千杯不醉的地步。

青栀姑娘蹙着小脸，担忧的看着兰玉树，轻抚了抚他的腹间，小声问道：“公子，你还好吗？”

“你看我像有事吗？”兰玉树嘴角一撇。

“来来，再来一坛！”兰玉树醉眼迷离的高声道，手指在半空乱舞乱划着，不知是在写诗还是在作画。

看上去随时会倒，却始终没倒。

“已经多少坛了？”

“十七，十七坛了！”人们争先恐后的回应道。

“再来一坛！”兰玉树再度高声喊道。

“壮哉！！！”

眼见兰玉树又开了一坛，青衫男子愤恨不甘凝视一眼后，也抄起面前的一坛酒，发狠斗气似的在其面前饮下。

再度一番拼酒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

气氛已然热络的不像话，此间动作和声势，更是吸引了外面无数路人，以致生意比平常好了数倍。

今晚的红袖招，注定是个不眠夜。

只见青衫男子迈着虚浮的步伐，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缓步从茅厕走了回来，跪坐在兰玉树面前。

“最后一坛！”他比出一根手指。

接着也不管眼前人的反应，他强忍恶心反胃的身体本能，将面前的一坛烟雨竹倒到口中。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喝酒上被人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心中不免感到五味杂陈。

眼前这家伙，简直不像人！

青衫男子一边饮着，心中一边感叹着。

忽地一声，他手中的酒坛摔落在了地上，碎了一片片瓦砾，娟娟白流也细淌了出来。

饮到一半，青衫男子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抓起一个空坛子呕了出来。

霎时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吐了个肝肠寸断。

稍许过后，兰玉树拍了拍他的肩背，语调忽然恢复了正常道：“认输吧，喝酒上你不是我的对手。”

殊不知，兰玉树第一次喝酒后的状态也是如此，没两口就红透了脸似要醉倒的样子，当时还受到了边关将士们的嘲笑跟戏弄。

直到，兰玉树越喝越上头，越喝越兴奋，最后灌醉了军营里的所有人。

把一个营的人都整的上吐下泻，难受无比，自己还跟没事人一样。

从此以后，只要兰玉树提到喝酒，所有人都敬而远之。

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他那随时要醉的模样，根本就是假的！

更何况，他每次出征于军外，跟将士们一起生火御寒，都是饮的烧刀子。

连那等谈及色变的厉酒，他都犹如饮水，更何况这长安所谓的烈酒——烟雨竹？

青衫男子痉挛状抖了抖肩，抬起一张憔悴无比明暗交错鬼青般的脸，强撑着身躯凝视着兰玉树，想将眼前这人的面容牢牢记在心底，其中憋屈愤恨以及叹服的情绪，统统在他昏黑的眼睑中展露的清晰无比。

今夜一过，他再也不敢声称在这长安城里拼酒没有敌手。

也算是领教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

别的不说。

能在他最擅长的本事上，强压自己一头，这时青衫男子内心已然五体投地，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我输了！”

青衫男子最后轻吐道，随即仰头一栽晕了过去。

“舞哦呜哦呜哦呜哦~”

“十八坛！”

“十八坛...！”

周遭响起无数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的喝彩掌声，甚至传到了河道的街对面，引得无数熄灯的人家怒骂出声。

今夜，兰玉树在红袖招创造了新的传闻佳话，相信这个传说记录，很长时间不会有人打破了，或者永远不会。

“这小子还真行！”在一旁记账的霍娘瞧见这一幕，心底暗暗道。

兰玉树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切，随即转头对青栀说道：“别忘了，等他醒后，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嗯~”青栀一声轻哼，眼底早已布满了钦慕。

......

“花魁水姬儿抛绣球时间到了~”

正巧这时，一声高呼从三楼上传来，声音传落在整个红袖招里，引得人们闻声一滞。

场面一下变得安静下来，随即又无数人反应过来，欣喜激动的欢呼起来，声势较之刚才还要大，还要响！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哇，差点忘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时刻。”

“抛给我，抛给我！”

“让我拿到啊，一定要让我拿到，我愿意用十年寿命相换！”

不管正在吃喝之人，跟姑娘亲昵的男人，亦或是美艳女子，所有人都凝望着楼上，张开了双臂在期待着什么。

身边此起彼伏的高呼，掩盖了兰玉树耳边的一切动静，让他不免有些惊异，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是干嘛呢？”兰玉树向身边的青栀姑娘问道。

“那是咱们红袖招的头牌呀，水姬儿姐姐，长安京中最美的花魁！”青栀抬起小脸，满脸羡煞的望着楼上说道：“每隔一周，水姬姐姐便会抛出一颗绣球，接到的人就有资格出上一千两银买她的今夜，并与她欢宵一渡。”

“哦...不感兴趣。”兰玉树轻轻出声。

他以往虽有听闻过红袖招花魁之名，但因不好此事，所以也就了解不深。

哪怕已经来此住了三日，也从未上过三楼见过其人。

听见兰玉树的回话，青栀小姑娘似乎有的不满于这样的回答，扭过脸来郑重其事认真的说道：“你怎么能没兴趣呢？”

“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就想要抢到一次绣球，甚至不惜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去换，可惜各个求而不得恼火不甘的要跳河。”

“而那些花钱买到的人，不少来不及走上去，就已经激动的昏厥过去了。”

“有如此夸张..？.”

“你瞧。”青栀一指。

只见大堂中间，各处的座椅屏风都被挪移到了一边，无数人拥挤相触着，丝毫不顾及衣衫体面，都想要站到最佳的位置，各个双手高捧恨不得长翅膀飞上去。

而这时，红灿灿的绣球如夺目的太阳，从高高的楼宇间，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