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

伺候他更衣的婢女问道：“殿下此时可要沐浴？”

“要要要，浑身是汗，难受死。”

“奴婢这就去准备。”

顾贽将衣服挂在屏风上，问：“宴清回来了吗？”

“回殿下，尚未。”

“嗯，下去吧，宴清回来让他来找我。”

“是。”

顾贽跨进浴桶，闭目养神。

当初那位六公主落水疑点颇多，得调查清楚。何况，从那之后六公主性情大变，着实很难不让人起疑。

半晌，他听闻院子里一阵响动，睁眼询问：“外面怎么回事？”

婢女回道：“回殿下，是顾肖大人在体罚下属，说是犯了事。”

顾贽“啧”了一声。

“可是冒犯了世子？奴婢让他们……”

“算了，随他们去。别在小爷面前晃悠就行。”

老爹就爱瞎操心。

“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殿下，宴清大人回来了。”

顾贽从浴桶中站起身来：“让他进来。”

宴清推门而入，走到屏风后，将干净的袍子递给顾贽。

顾贽顺势接过，待穿戴整齐之后询问：“怎么样？”

宴清给自家主子倒了杯茶：“真如殿下所言，六公主落水，确实事出蹊跷。当日，六公主的贴身婢女出过宫，属下查探过。那婢女宫外有一对父母，一个年幼的弟弟。但，就在六公主落水的第二天，那家人平白无故失踪了。”

“失踪？怕是已经被人灭口了。”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向周围的邻居打听，说是那家人受了别人的恩惠，搬走了。”

“查到是谁了吗？”

“是燕国公府的人。”

顾贽抿了一口茶诧异道：“燕国公？难不成是燕贵妃？”

宴清点点头。

“不，不对。皇后背后是整个沈家，燕国公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除非，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宴清不解：“那会是谁？”

顾贽轻笑：“你忘了，现在这皇宫谁最受宠。”

宴清恍然大悟：“您是说，皇上要对付沈家。”

“呵，恐怕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

宴清一脸惆怅：“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老将军和老爹交情不错。倘若沈家出事，东阳王府绝不会袖手旁观。届时，皇帝便可借此除去他的心头大患。”

“王爷驻守边境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何况现在边境蛮族本就对我大楚虎视眈眈，皇上这么做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顾贽眼帘低垂：“帝王心术，一向如此。”

随后，他把茶杯放到桌案上：“行了，别垂头丧气的，还没到那个地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他站起身来：“还像往常一样，别让人看出端倪。”

“属下明白，只是……”宴清犹豫。

顾贽瞥他一眼：“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啊，是。属下是想说，顾肖他们信得过吗？”

“毕竟是老爹送来的人，再观察几天。”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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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偏殿。

楚璃躺在床上发呆，她来到这已经有一个月了。

陌生的环境令她窒息。恐惧、不安折磨着她。

前世没有体验到的母爱，这一个月体验到了。

皇后娘娘真的很温柔。原来，这就是母亲吗？

可是，真正的楚璃已经死了，死在了一个月前。现在的楚璃只是一个外来者，占了别人的身体，享受别人的一切。

沈安茹对她越好，她越愧疚。

她有时想死，但她又怕死。即便死过一次，她还是恐惧死亡。

或者说，是她舍不得沈安茹，舍不得楚子赫，舍不得这份亲情，“楚璃”也舍不得。

她挣扎，她痛苦，她无奈。

最后，她选择妥协，她想活，她要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她紧紧抓着床单，额头渗出细汗，片刻，她平静下来。

夜也平静下来。

翌日晨。

楚璃在凤仪宫里用过早膳，像往常一样去寻楚子赫去学堂，又突然想起国子监今日放假一天。

这几日也不见沈清晗，想必还是因为前次出宫的事，正禁足呢。

这古代的日子，还真是无聊。

她刚转身，好巧不巧地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九公主楚瑶。

楚瑶长了一张娃娃脸，很是惹人喜爱，见到楚璃笑眯眯地跑过来：“六姐姐。”

楚璃却觉得那笑意不达眼底。

“六姐姐，瑶儿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见到姐姐了。”楚瑶看起来满脸兴奋。

“堂堂公主，别乱跑。”姐妹情深，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嘿嘿。”

“六姐姐上次宫宴落水可好些了？母妃一直不让我出宫，我都没来看六姐姐。”

“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你母妃也是为了你好。”

“我都十七了，还这样约着我。”

楚璃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一向不擅长如何开导他人，何况还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好在楚瑶改口：“六姐姐，明日花宴。你同我一道去吧。”

“可以。”楚璃倒是爽快。

明面上是花宴，其实都是世家儿女的勾心斗角。

未出阁的小姐、未成家立业的世家公子都会被邀请。

听说这次的花宴是燕国公府的二小姐举办的。

这二小姐是当今燕贵妃的胞妹---燕宁溪。

楚璃踏进凤仪宫里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看选秀的画像。她替沈安茹不值，这皇宫当真就是女人的枷锁。

四四方方的一堵墙，堵住了一个人的一生。

沈安茹见她进来，惆怅的脸上瞬间眉眼弯弯，忙放下手中画像：“璃儿，怎的回来了，来，快过来。”

楚璃收敛情绪：“见过母后。”

“哎呀，你这孩子，到母后身边来。”

楚璃看着那些婀娜多姿的画像：“母后，这些是？”

沈安茹脸色一变：“无事无事，左右都是些地方官员，为了讨好你父皇送来的画像。”她转头吩咐：“言溪，先拿下去吧。”

“是。”

楚璃轻拍她的手：“母后，你还有我和哥哥。”

沈安茹回握她的手：“璃儿别担心，母后现在就盼着你和赫儿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不强求。对了，今日怎的没去上学？”

“今日夫子放了一天假。”

“哦，这样啊。今日不上学，也不见你哥哥。八成又去找那顾家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