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一辆豪华小轿车破天荒“临幸”陆才居住的贫民区，一时间竟引起不大不小轰动。听到惊叹声，街坊们放下炒勺离开厨房争相围观，以至于好多人当天就着糊得发黑的菜叶下饭，次日这个多年无人登门的茅屋居然出现上门说媒提亲的尬相。

“甭看咧，不拆迁也不投资，散了吧散了吧。”

陆才费尽口舌劝走大伙儿，左挑右选终于找到块儿还算平坦的地面。

停稳后，一位佩戴墨镜的女人提着皮包走下车，跟随他迈进陋室。

“哇吔……”本来就穷酸，刚才又被闹腾得乌烟瘴气、血迹斑斑，她干呕半天才缓过气，“平常就住这儿？”

“已经烧高香喽。”他踩着木凳爬上东南角，摘下蜘蛛网从墙缝中抠出针孔摄像头。取出内存装入读卡器，连接到从钟白包中取出的笔记本电脑上。

“咦？咋藏进去的？”

“喏……”他拎起蛛网，竟是由细丝线编成的道具。

“真是个‘陆才怪’，脑洞大开、净冒奇胎。”钟白被这番“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那叫‘怪才陆’。自幼夹缝生存，没点防人之心早挂哩！您看……”伸手指着屏幕，“咱们先发制人，让臧显失声！”

“但毛贼也有可能直接用视频要挟我呀！托警局熟人掘地三尺将其挖出来。”

“且慢，有没有注意到矮个说的那句‘万全之策’，并且对着手机一通摆弄？”他提醒，“我猜是担心出门遭遇不测，提前交代后事。一旦落入**手，狐朋狗友亦会将视频公之于众。”

“那……如何是好？”

“对付道上之人最管用的招儿就是以暴震暴。”

“咳，我哪有交集？”

“我有。”

“你？”

“出身布衣、要饭长大，结识几个流浪汉、街霸啥的很正常。”

“把这茬忘啦，那快动手吧。”

“只是……还在号子里蹲着……”他将来龙去脉一吐为快。

“啊？既然抱屈入狱，为啥不通过网络发声？”

“毕竟过往不干不净无法博取公众同情；外加摊上人命，法律责任难以完全撇清；再者自古民不与官斗，即便利用舆论力量勉强翻案，亦会彻底得罪法庭。基于此因，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咽！所以要想恢复自由身，只有疏通上层抹平污点、不留后患。”

“下这么大血本，值得吗？”

“去掉符号的数字——绝对值！一旦重返江湖，搞定毛贼如捏死蚂蚁，年迈的家父家母也不必每天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呃……”她犹豫不决。

“此事乃压在心头多年梦魇，能拨云见日一直是全家最大心愿。老父亲就是受到刺激一病不起，上次段麒带来两颗‘天谷草’治病都被我咬着牙拒绝。钟总就当帮在下一个忙，陆才视若恩同再造，代表全家叩谢！”说罢左腿前迈、右腿蜷曲，俯身就要跪拜。

“诶……使不得……”她连忙伸手拽住双臂极力阻止，“折寿呢！这就拜倒在姐姐貂皮裤下啦？自打娘胎出来还没享受过这高逼格待遇。快起来！”

费尽吃奶力气，终于将他扶住：“喂……有点煽情哈！幸亏没穿短裙，否则岂不春光乍泄、花色尽失……”

“！(≧口≦)！ ……”

“好吧，”环顾四周满地狼藉，瞅瞅卧病在床的陆父，再瞧瞧眼前七尺男儿，渐渐触景伤情，“看在头一次有爷们顶礼叩拜份上，尽力一试。”

言毕掏出手机：“喂，甭急着吃席呢，找个避人地儿。很棘手，不过对你来说不算大菜儿。以前办过，囚笼捞人，放心吧，因为小混混争斗而已，不涉及政坛纠纷。十万火急，我脑袋都拴裤腰带上啦……好嘞，就知道你有办法！”

一通“叽里咕噜”后挂掉电话转过身：“若是启动再审改判程序需要半年，所以只能开急诊证明办理保外就医，监外执行期间折算入刑期内。顺利的话三天之内搞定！”

“钟总大恩大德陆家……”

“好咧好咧，酸得都快倒牙哩。现在还喊我钟总吗？”

“呃……”

“上次说过啦，以后就以姐弟相称吧。”

“姐姐，您就静候佳音吧！”

“喂，搞什么鬼！”另一头，俩人离开没多久便再次接到电话。

“着蛋急呀，九死一生呐！”

“谈好筹码又出尔反尔？”

“是你不仗义在先，拿纸片盖炉——楞往火坑里推，也不提前打个预防针！蒸一锅肉，就给碗粥打发人？”

“怎么个意思？”

“翻一番，5个！”

“数学哪个师傅教的？”

“压根儿没读过书，管得着吗？”

“下午见面……”

“真当俺俩二百五？直接转账！”

“留着当柴烧吧，我另外派人重新弄。”

“以为那小子会在原地跌两次吗？明晚见不到银子，俺们直接找苦主交易！”

“嘟……嘟……”话没落地，那头只剩下忙音。

“喂？喂……妈的巴拉子！”

贼是自己从网上找的，据实陈述又怕主子责罚自己办事不力！

摔掉电话，硬着头皮联系财务处：“尚处长，申请动用的那笔专项经费，再追加3万。”

“按程序行文报批。”

“臧总急用，请行个方便，回头补办手续时将日期提前至今天。”

“我可背不动这个锅！甭打领导旗号压人，柴总主管财务，他发话我才敢执行。”

“嘟……嘟……”

“嘿……娘希匹！”

没辙！

斟酌再三，只得打开网银，咬碎门牙从自己工资卡中挤出血转账过去。那个心疼哟……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滴咚……”等待近俩小时，扔出去银子终于听见回声。

段麒迫不及待打开屏幕，确认视频无误，马上登录毛贼提供账户反复输入密码，直到弹出“错误次数超上限，已被锁卡”对话框方才停手，拨通电话联系银行的朋友。

然而千赶万赶还是晚了，对方查阅后告知已经全部取完。

“每日**数额不是有上限吗？”

“根据流水，对方先分3笔转入不同账户，再去自动柜台机分别取现。”

娘的，给聋子讲故事——白费劲儿！

此刻时针已指向下午，他强忍饥饿携带手机来到二号办当面邀功，寻摸把那点血补回来。

“行呀小段儿，二齿钉耙锄地——有两下子。”

“替您分忧乃属下最高追求。”

“好苗子！马上通知弟兄们按动手指四处撒网，遍地开花！钟摆呀钟摆，这次让你彻底歇菜……”

“哟……又是花又是菜的，口福不浅呐？”正得意忘形，房门被“嘣”滴推开！

定睛一看，但见钟白大摇大摆闯进来。

“妹子也不敲门，忒不懂规矩！”

“臧总若肯讲规矩，怎会自编自导这出戏？只可惜演技不在线哟……”

“我啥时候改行啦，自己咋不知道？”

“既然嘴这么刁，就给你添道菜！”说罢掏出手机……

“啊？？”看到视频，对方顿时猴儿吃芥未——傻了眼！

情急之下，段麒冲上前夺过手机。

“心急火燎样子，不打自招咧？唉……我这‘罗锅智商’都知道有个动词叫‘复制’，有个名词叫‘备份’，有款软件叫‘一键恢复’……”

“("▔㉨▔)……”片刻后反应过来，又耷拉着头双手毕恭毕敬还回去，“钟……钟总误会……刚没看清……想拿近点……”

“瞧龟孙子吓得怂样！”臧显脸上挂不住了，直接上阵，“俩贼不是说了吗，不认识什么‘肚脐’！”

“我也知道有种高科技叫‘虚拟号码’，有个国家银行账户不需要实名！不过可惜呀，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笨贼会被拍下清晰的脸！据此警方完全可以找到二人，并锁定与之通话、转账的信号源来自哪个房间，再往后……还要我说吗？”

“呃……”

“我想，俩贼总不至于为这点事去整容吧？”

“那么，妹子又何苦为这点事大费周折？专利丑闻之事尽管你矢口否认，可一旦警方介入必定寻根问底。”

“非要栽赃我也没辙，不过顶多名誉受损。雇人入室行凶可是要坐牢滴！”

“干我蛋疼？”

“段秘书跟你10多年，就怕扯破裆硌了肉！若死皮懒脸不护短，只会人心尽失、逆风裸奔！”

“吔……妹子嘴真不饶人。好咧好咧，的哥遇到熟客——甭兜圈子啦！既然都是空穴来风无凭无据，干脆一人退一步，今天就当放个屁听个响，什么都没发生！若非要大动干戈穷根究底，只会闹得满城风雨两败俱伤！”

“唉……也好。幸亏老娘心大不与某人一般见识！”对方能说出这话已经很不容易，难不成还真给你赔罪？钟白借坡撤兵，“折腾一中午，要不是饿得胸脯贴背，非跟你硌硬到天黑！”

“那就不留妹子过夜啦。”

“留下来岂不妨碍狗头军师谗言献媚溜须跪舔？”

“你……”

“告辞了！”

“不送！”

话音刚落，钟白“咣当”一声摔门而去。

“笨蛋上吊——蠢得要死！竟被一个幼婊当猴耍！”臧显指着手下骂得狗血喷头。

“在下愚钝……”这会儿哪还敢提转账的事？割了3万块，还白挨一通日撅，段麒羞得像只煮熟的螃蟹，从脚红到脖子根儿。

“以后办事机灵点，去吧去吧！”

“是。”耷拉着脑袋走出屋，小心翼翼关上门，捂着心脏“呼哧”长长吐口气。

“陆才呀，我还是太低估你啦！”喷完这句话，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