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越抬脚跨过门栏，他不知为何承晏会如此反感上官家的姑娘。

想起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云阳王觉得或许是血脉相传下的厌恶吧。

上官瑜在凤栖宫连连躺了三日才醒了过来，浑身乏力，睁眼的一瞬间望见的是二妹上官琅清秀的脸。

“你终于醒了，大姐姐。”上官琅扶着她坐起，在她后背安置软垫，欣喜之余要去禀告皇后。

上官瑜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声张。

“阿琅，我睡的这几日可发生什么事？”她担忧此番她和宋敛的婚事已经定下。

上官琅见状会意道：“你在湖中被宋世子相救之事在京都已经传开了。”

“只是......”上官琅抬眼望了眼神色淡漠的大姐，继续道：“只是云阳王府至今都没有入府拜会提亲。”

“整个京都圈都言许是大姐姐耍了手段要赖上云阳王府，落水一事是自导自演。”

“而云阳王府根本瞧不上。”说完这些，她见上官瑜嘴角微微抽了抽。

看来这宋敛确实是对她成见颇深。

这婚事成不了便罢了，她不在意。

更何况她心中也是格外在意那个梦境。

上官瑜伸手摸了摸脖子，继续问着：“还有呢？”

上官琅见状突然一顿，眼神躲闪，垂脸道：“没了......”

“撒谎！”

上官瑜其实并不喜欢和家里姊妹争高，只要她们本分有礼，她并不会以嫡女身份施压跋扈，但是有些事她不得不关心。

“那日除夕宴，我于梅园见了你，还有一个人也在，这怕是不用我说了吧。”

“你怎敢如此行事，你是上官氏的女儿，何至于自降身份！”

上官琅见她言辞激烈，一句一句皆是逼仄，那白净的脸庞突然涨红，眼眶微红。

“大姐姐，你怎知这是我的意思？”话未完，珍珠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上官瑜措手不及，头疼，她平生最怕人哭了，安慰道：“别哭了。”

“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琅低声回应：“我这么做是父亲的意思。”

“他要我于除夕宴得到三皇子的青睐，日后......日后好......”余下的话是再也是说不出了。

左右不过是入三皇子府为妾罢了。

上官瑜浑身一顿，眸中充满冷意。

三皇子宋代钰吗？拉拢三皇子这是要背叛姑母了么？也是，太子如今病弱，如她爹这样以利益为先的人必然会做两手准备。

只是姑母为了长续上官氏的荣华入了宫，谁知家族此时却在放弃她的边缘徘徊，多么可笑。

上官瑜冷笑出声，“你愿意吗？入皇子府，侍奉主母，与一众妾室美人缠斗。”

上官琅这才抬起水光中的脸，伸手抹了抹泪痕。

“大姐姐，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可以选择。只是即便是你，此时不也是进退维谷吗？”

“错的从来不是我们。”

“还有大姐姐，我不想瞒你，其实方才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是蔺家，圣上昨日已经下了旨意。”

“蔺府上下女子充入教坊司，男子流放至西北。”

“至于蔺家二郎......圣人因他曾协助大理寺办案有功在身，免了他流放之苦，却，终身不得入仕了。”

“而今日他们就要上路了。”

上官琅说罢不忍再看上官瑜的脸色，收拾妥当出去唤静安姑姑。

上官瑜听罢，掀开被褥，趿上靴，胡乱穿好外裳，向外奔去。

“表小姐！你这是......”静安望着她风一般地跑出去讶异喊道。

上官端玫刚至屋外，见状也只是长长叹息。

“还真是待这蔺家二郎一片痴心。”

“娘娘，表小姐这是去......”今日是蔺家发配西北的日子。

“罢了，罢了。她要我救我便救了，余下的日子她也该懂事了罢。”

上官端玫感慨。

毕竟她自己也没想到圣上就真允了她。

那日御书房内。

“你怎么来了？”宋北湛未抬眼相看她一眼，只是冷声询问。

京都总称帝后情深，不过是做与外人看，她与宋北湛此生夫妻情分怕是早就断了。

“臣妾来求一件事，望圣上许诺答应。”上官端玫望着他漠然的侧脸，昏黄的烛火跳跃着，死一般安静。

宋北湛许久未言。

很久，才起身走近跪着的皇后。

明黄的衣角真的是十分的刺眼，上官端玫久到以为她回到了未出阁的光阴。

那时候，他的父亲教她诗书礼义，母亲教她女子端方宜家宜室，生了错她不知悔改便罚跪在家祠。

“上官端玫，这么些年，朕以为你总该学会收敛了。”

宋北湛望着她发间别着的金钗，有些怅然。

“你上官氏如今已是荣华满身，你还要逼朕吗？”他知道她今日来不过是要他赐婚上官瑜与宋敛。

闹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拉拢云阳王府吗？

“臣妾不敢。”上官端玫微愣。

宋北湛望着她垂脸故作顺从模样，心中立刻腾火，俯身抬手捏住上官端玫的下颌，一字一句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

“你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那手格外有力，她的下颌隐隐作痛，咬牙道：“臣妾望圣人看在蔺家曾为朝廷鞍前马后的份上能留蔺家二郎一命。”

“谁？”宋北湛一顿，一时不知道她口中所言是谁。

“蔺家嫡系蔺知秋的次子蔺如桓。”上官端玫与他深黑的双眸对视着，“与圣人您来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宋北湛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扬手松开她的下颌，出声刺道：“你现如今还待人有情谊吗？”

为了蔺如桓，那必然是为了她的侄女来求。

上官端玫歪在了一侧，很快又端正起身子，理了理钗子，跪直道：“圣人只管答不答应。”

他坐回御桌边，抬手撑着下巴，好以整暇般抬起朱笔批奏折。

“朕要顾长宁的兵权。”

宋北越言罢便瞥了眼她，见她脸色泛了白，恨意陡然升起。

“怎么？朕提及他说到你的伤心处了？上官端玫，这一切不过是你欺辱朕在先！”

上官端玫右手紧紧扣住掌心软肉，心口发疼，望着那冰凉打蜡地面，她轻轻开口：“宋北湛，我有孕了。”

宋北湛一惊，“你......”心上欣喜未入眼底，却被上官端玫的话打入了冰窖之中。

“我想你也不希望他出事吧。”

“上官端玫，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

“这么些年了，我有什么不敢的，这都是你逼的！”

宋北湛怒火中烧，喊道：“徐公公，送皇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