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眸，面上无悲无喜，“不用。此事不用麻烦白姑娘。”

他这副模样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白雾诗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件事，莫不是大反派要去解手？

“好，那……那你去吧。”白雾诗还友好地提了一嘴，要是找不到地方可以去询问店小二的。

少年点点头，显得十分乖巧。

只是在站起来转身的那一刻，眼中伪造出来的假情绪一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淡漠。

离开了茶馆，少年走到一处无人之地，突然脚尖一点，直接飞身上了屋顶……

白雾诗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下方说书人继续讲故事。

“今个，来跟诸位说一件从未讲过的，保准诸位也从未听过。”

此言一出，周围的听众瞬间兴奋起来，一阵称好。

只见那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然后拿出折扇有模有样地扇了起来。

开始说道：“上回咱们说到前朝皇帝识人不清，不小心娶回了一个妖妃的故事，那今日就来讲一讲咱们现在这位君王的故事。”

天临民风开放，街头谈论起皇室也是常有的事情，帝王并不会管这方面。

只要不是肆意抹黑辱骂或者是有造反的言论即可。

“大家只知道公主府那位尊贵的南欢公主，可又有谁知晓，当年这天临本应该是有两位公主的。”

“什么？有这事吗？”

“你莫不是在瞎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未听说过后宫中还有哪位娘娘诞下过小公主。”

“非也非也。”那说书人故作玄虚，停顿了片刻，可把大家给急坏了。

“咱们这位无上荣宠的公主殿下，原本应该是有一个孪生妹妹的。”

白雾诗闻言也愣住了，她这个作者怎么不知道女主还有妹妹？

在天临，双生子被视为不祥。

特别是皇帝，若是出现了双生子，便会被认作是亡国征兆。

一般情况下，要想破除诅咒，就必须要在孩子出生七日之内，将其处死。

龙凤胎也是同理，只要是双生，就必须要处死这其中一个。

否则日后会带来大祸患。

说书人继续道：“咱们这位君王你们也是晓得的，极其看重这一块，于是当即就下令施以火刑处死其中一位公主。”

“但这是处死大公主还是小公主，那便成为了一个难题。”

“皇后娘娘不忍心，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即便是不祥，她也是舍不得的啊。”

“于是皇后娘娘就恳求皇帝，恳求这位枕边人，希望能放到最后一日再行刑。皇帝这边呢，也的确是同意了，可他怕皇后会因为心软而不忍下手，找其他孩子代替，毕竟这未满月的孩子大多都是长一个样的。”

“于是皇帝将自己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御前带刀侍卫派了过去，名义上是为了保护皇后，防止双生不祥伤害到皇后。实则是为了监视着皇后。”

“皇后在那短短几日的相处中，那是越发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啊。”

“只是可惜，七日之期一到，小公主还是被处死了。听说还是那皇帝最信任的侍卫亲自动手的。”

“而且在火刑之后，还将小公主的骨灰送到国师那里，由国师大人亲自做法确认是皇室的小公主之后，此事方才作罢。”

“要说这南欢公主模样生的倾国倾城，若是现在小公主仍旧活着，想必这世间又多了一位绝色佳人。”

“可惜了，不知皇后若是还在世，会不会后悔选择了大公主，而不是小公主。南欢公主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可小公主却不一定就有病……”台下有一男子惋惜道。

白雾诗皱起眉，这话令她很不爽，弄得好像选择南欢公主活着就是一件不值当的事情一样。

而且这个说书人说的话漏洞百出，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前朝未亡。

虽然没过多久就改朝换代了，但是这说明了一点，公主出生的时候，皇帝还不是皇帝。

因此就没有所谓的御前带刀侍卫。

就在这时，赫渊回来了。

少年似乎脱掉了外袍，一身的冷意扑面而来。

“赫渊，你怎么了？”

少年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并没有冷意，似乎心情还不错，面色不似先前那般冷冽，仿佛是解决了一件烦心事后的舒然。

少年低垂着眉眼，看起来乖巧无比，“青石板上被人泼了水，下雪天结了冰，不小心摔了一跤，外衫弄脏了，索性扔了。”

白雾诗挑眉，有些意外，大反派摔跤？

这理由显然是他编的。

不过看着少年难得乖巧听话的幼态模样，白雾诗也就没有多问，既然他不想说，她逼问也没有结果。

赫渊实在是太过安静，白雾诗给他倒的茶，他并不会喝，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白雾诗听不进去说书人接下来的故事，刚好这对面又坐了这么一位漂亮的少年郎君，总是吸引她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少年很瘦，下巴仿佛被刀削过一样，再加上脱了这外衫之后，显得他整体都过分单薄了一些。

他始终低着眉眼，一动不动，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白雾诗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假人了。

气氛就这样尴尬的持续了一会，白雾诗站起身，“那个，我们回家吧。”

赫渊依旧一脸人畜无害的乖巧，轻声说：“好。”

回到公主府之后，很快，白雾诗就听到了一个轰动的消息。

世子死了！

听外头的传言说，世子也是被妖邪所害，身首异处的同时，心脏还被人给掏空扔在了一边。

这死法光听一听都会觉得凄惨无比。

白雾诗的心忽然间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一旁乖巧的少年。

难怪他今日有些“听话”，甚至都不对她冷脸漠视了。

赫渊知道她在看自己，依旧是面不改色，乖巧极了。

到了第二日，白雾诗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跑过去询问赫渊。

“你之前是不是与世子殿下有什么恩怨？”

赫渊抿了抿唇，说：“你认为是我杀了世子？”

这么直接还真是惊了一下白雾诗，“没……没有。”

她连忙找补，道：“我只是觉得，若是你们之前有过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他现在死了，你应该也算……”

得！越说越糊涂。

赫渊忽然身子前倾，逼近白雾诗，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双眼，“若是我说世子的死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信我吗？”

……一阵沉默。

白雾诗张了张嘴，“当然信你了。”

这下倒换作赫渊愣住了，但只有一瞬，随后他便站直了身子，淡淡地说：“或许世子真如传闻中一样，是被妖邪给害死的。”

少女点点头。

白雾诗一开始是十分怀疑这件事是赫渊所做，可转念又一想，如今的大反派还没有觉醒，应当是没有任何妖力的。

在不会法术的前提之下，用一个凡人之躯，就算是再强的武功，也不一定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堆侍卫保护的世子殿下给残忍杀害。

而且世子殿下的死状，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说起，都是像极了被妖邪所害。

看着少女对自己深信不疑的样子，赫渊偏过头，心想，真是个傻子！

只不过……为何见她这般信任自己，他的心中……竟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对于京城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陛下大怒，让国师占卜出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国师个死老头，还真就占卜出来了。

说什么需要两个人一起携手去捉那妖邪。

而那两个人，根据卦象上显示，一个在东宫，一个在公主府。

确切的人选还需要后面再次占卜方可得知。

国师的占卜分为好几种，像这种准确且占卜出大事件的，所耗之力比较大，且一个月只能占卜一次。

第二次占卜来临时，天寒地冻的日子终于结束，春光破晓，暖风带着春意拂过，大地万物复苏。

四季中最美好的时节，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国师筑起高台，捣鼓了很久，最终将目标人选落在东宫的扶苏太子身上，和公主府一个在二十四节气里，第十八个节气中出生的女子。

也就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

恰好这南欢公主的生辰便是在霜降之日。

南欢公主虽然习过武，但武功不算高，而且众所周知这位公主脑子有点不好，不发病还好，一旦病发起来，恐怕还不等太子被妖邪伤到，就先被自己的亲妹妹给捅死了。

当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南欢公主的教习嬷嬷，就是死在了公主手中的。

偏偏就在这占卜结果出来之前，公主府再次发生大事，南欢公主又犯病了，直接拿着剑捅死了自己的贴身婢女。

虽说这个婢女因为嫉妒白雾诗得宠，试图给白雾诗下绊子，但也罪不至死。

结果没有想到公主刚好发病，于是二话没说，直接一剑结果了她。

公主发病时，症状轻倒还好一些，最多就是发发疯，摔一摔殿中物件，和对着下人们一通怒火发泄。

可要是这个症状严重时，那便是六亲不认的程度，这些年要不是有白雾诗一直在她身旁规劝和安慰。

不知道这个公主府要死多少人呢。

公主府给的月例银子很高，就连皇宫里伺候宠妃的大丫鬟们都没有公主府一个普通丫鬟的多。

因此即便大家知道南欢公主有疾，也有无数人挤破脑门要进公主府当下人。

这样的公主，根本就不能作为和太子殿下一同前行除妖的搭档。

于是在皇上两难之时，公主府的一个家丁居然冒着大不敬，主动拦住了前来视察的大太监。

并告知府上有个面容丑陋的丫鬟，是管家之女，也恰好是霜降那日所生，和公主一样的年纪。

————

白雾诗正端着药喂给南欢公主，公主不久前刚发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折磨死了一个丫鬟，还将暗卫墨弦又给刺伤了。

现在喝了这安神汤药，才稍微好了一点。

圣旨传过来时，南欢公主冷着脸，终究还是接了下来。

她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公然违抗皇帝的旨意，毕竟一国之君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待传旨的太监走后，子桑南欢沉着脸，眉宇间蓄积着怒意，“是谁？”

“墨弦，去杀了他罢。”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那个自作聪明找皇帝讨赏的家丁结局。

太子武功高强，剑法了得，去除那妖邪都令人有些担忧，更何况是一个从公主府出来的丫鬟？

找皇帝身旁大太监主动提出白雾诗也是个恰当人选的那个家丁，是故意的。

那个家丁一直以来都和白管家之间有些过节。

同为下人，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何白雾诗一个丑八怪如此受宠。

也同时会有人羡慕，嫉妒，乃至没由来的恨意。

白雾诗没有制止公主的行为，那个家丁她也知道，长得贼眉鼠眼，眼高手低。

同时小偷小摸是经常的事，白管家没少责备他，但念在那人一把年纪无儿无女，更无家人朋友。

若是丢了这公主府的差事，以他那好吃懒做的性格，怕是只能去丐帮讨生活了。

所以从未将此人赶出去，还用自己的钱给那人还债。

可有些人偏生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旁人对他的好记不住，一点点的不满却可以被无限放大，然后彻底仇视上对方。

白雾诗自己当然是愿意代替南欢公主出去的，公主待她极好，即便最后没有那个家丁开口偷偷告知给皇帝，她也是会主动提出来。

可是自己主动，和旁人怀揣着恶意故意搞事情，那是两码事。

赫渊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仿佛置身事外。

他被公主下令送给白雾诗之后，就被迫成了对方的小跟班。

这个女人是公主最信任的丫鬟，他要稳稳留在公主府，躲避外面对他的追杀，那就只能利用白雾诗。

“洛洛。”南欢公主一袭紫色长裙，一颦一笑都美得惊人，那双明眸此刻全然是浓郁的担忧，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抱歉，终究是我未能保护好你。”

白雾诗其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拍了拍胸膛，大义凛然地说道：“放心吧，我轻功好，跑起来可快了，倘若遇上不能对付的，我扛起大砍刀就逃。”

南欢公主顿时被她逗笑，美人笑起来本就好看。

白雾诗心想，还好她不是男子，否则见了公主，定会瞬间化为忠犬。

子桑南欢想了一会，然后说道：“你和太子一同去的话，记住，一定要时时刻刻跟紧太子，要是遇见了危险，周围有人时只须躲，无人时，就把太子推出去当沙包。”

“放心，太子的性格我了解，他不会责怪你的。”

子桑南欢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妖要吃你，你就说太子的肉更好吃。”

白雾诗听得嘴角抽动几下，这样真的好吗？

如此坑兄长的妹妹，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虽说太子和公主并不是同一个母妃所生，但好歹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有血缘关系，打小相处融洽，太子也很重视这个妹妹。

毕竟皇帝嗣缘淡薄，只有一儿一女，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