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湉湉也希望苏允棠不要辜负她。

可她更不愿意离开苏允棠。

“母亲……过几天就新年了。能不能，等到元宵以后再决定？”

关语曦疼惜地看着沈湉湉。

眼前的儿媳救了她夫家，又如此深情地爱着自己儿子。何奈儿子沾花惹草，让她痛惜不已。

强行带她走嘛，她自小起就倾慕着苏允棠，又怎么能割舍得了。

不带她走嘛，只怕总有一天，要遭到毒手。尤其是在苏允棠迎娶赵紫萱以后，有新妻与相府掣肘，苏允棠怎么救沈湉湉呢？而苏家又怎么救沈湉湉呢？

关语曦观察着沈湉湉看似温柔、却坚定不移的神色，她无奈叹气：“好吧。你要知道自己身处险境，想清楚了，就早日离开吧。”

关语曦出门快步离开。

雪夜中，两人有些静默。

沈湉湉试着想了想，她离开会怎样。

可赵紫萱立即映入她的脑海，占据曾属于她的少夫人房……和她的丈夫。

赵紫萱绝色美人，一颦一笑皆动人弦。

如她不是自己的情敌，沈湉湉倒是还能好好欣赏她的美貌。

可沈湉湉一想起赵紫萱为苏允棠整理衣襟的情景，那迷人娇媚的仪态，她的心就被紧紧揪痛。

她永远离开，而赵紫萱永远留下了。

苏允棠见沈湉湉忧愁地望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不免被牵动了心情：“湉儿，想什么呢？”

沈湉湉抬眸，勉强露出一丝丝甜意：“嗯……没什么。”

她想问，允棠哥哥，娶了赵紫萱之后，你会不会爱上她？你还会对我一心一意吗？

呵呵呵……可笑。

首先，他就不曾对她一心一意……

然后，赵紫萱美得不可方物，苏允棠可也是男人啊……平时一脸冷淡，可一旦上了床，对她也都是百般温柔的，何况……

“唔……”沈湉湉身心俱泛起一阵恶心，险些把之前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没事吧！湉儿。”苏允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才自己嘴贱、嘴笨，害得沈湉湉伤心了。现在手也笨，连放哪里都不知道。

沈湉湉努力喘气缓神，她绝不能想苏允棠和赵紫萱在床上的事情。那会让她发疯的……

若不是刚才泛起一阵恶心，她恐怕就要尖叫出来了！

明明她才是妻子啊，本该是唯一的妻子才是……

“允棠哥哥……”

“嗯？”

沈湉湉伸手握住苏允棠的手，难受极了：“我好后悔啊……我怎么可以答应让你另娶别的人啊……我为什么要答应呢……虽然，其实……我也决定不了什么……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她哭了吗？苏允棠怔怔地望着沈湉湉。

她强忍着泪水，却比哭还要悲痛。

这让他猛然想起父亲被杀的那一天。

十岁的他，在确信了父亲被酷刑处死之后，他极度悲痛到忘了流泪。

那种身心都被黑魂反复碾压、挤爆的感觉，那几乎要晕厥却清醒着神志的感觉，那狂怒无处发泄，恨不得把自己撕碎，可他却分毫动不了、只能木木地瞪大眼睛。

眼前的沈湉湉，一双清纯到无以复加的大眼睛中，映射着油灯的闪烁，可她的灵魂，却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似的。

苏允棠的神志还在犹豫，可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地拥了上去，把沈湉湉紧紧抱在怀里。

“湉儿，别怕。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你不是说，只要在你身边陪着你就好了吗？”

沈湉湉的喉咙里只有极度忍耐却时不时冒出的尖锐抽噎声。

她的嗓音本该那么甜美，现在为什么那么凄惨？

那个说着情话，埋怨他绝情的女孩子，怎么突然就情绪崩溃了！？

“湉儿，别哭啊……说话呀！你那么坚强，别难过了，好不好……”苏允棠的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她一向温柔恬静，有时甜美。宛如春夏常在。这几日的忧伤，让苏允棠见到了她的深秋。

可是，湉儿现在痛得深沉。让苏允棠心疼至极。

难道只允许她有春夏，而不能有秋冬吗？见过她的伤心，才算领略了她的春夏秋冬。

新婚之夜的回忆，让苏允棠惊觉。只有沈湉湉化作四季陪伴着他，无论他如何对待，也始终如一。

而他，伤透了她啊……

自三年前元宵夜私会赵紫萱起，就注定了皇帝借口赐婚。

他何必招惹赵紫萱呢？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刻，他被赵紫萱的绝美容颜所吸引呢？

沈湉湉依在苏允棠的怀里，神志清醒到像是可以洞穿一切似的，耳中也是不曾有过的完全静谧。

这堵她精心装点的墙，那处她细心修饰的角落……

那横梁上因小厮粗心而撞出的划痕上，被她一双巧手系上了一束漂亮的绢花。

还有那个，为了苏允棠而添置的衣架，曾经挂过他一年四季的外衣。那些外衣，也还在她的衣柜里，偶尔一起取出来晒晒太阳。

可是。

从除夕以后。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如此了。

沈湉湉的眼泪凝滞着，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幻想破灭了的感觉。

“湉儿，你别吓我……”

苏允棠把沈湉湉的小脸扶到面前。

在这一瞬间，沈湉湉像是醒了过来，从一个清醒的梦里醒了过来。

“允棠哥哥！你哭了？”

她赶紧抬手为他拭泪，可她一眨眼，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苏允棠惨然一笑，悲伤并没有褪去，可喜悦也没有上来：“笨蛋，你自己不也哭了吗？”

“哼……你哭什么？傻不傻？搬走的是我，要离开的也是我。你很快就有更漂亮的女人陪你了……更何况，你也不爱我……”

“谁说我不爱你？”

沈湉湉目光一闪，震惊地望着苏允棠。

“不爱你，我哭什么？”

沈湉湉差点就要信了，可是，就凭这几天吗？

她爱了他十二年，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十年，与他在同一张床上两年，都没曾感化他。

就凭这几天？

“骗人。”

“湉儿，没几天你就要搬走了。这地方，不值得留恋。”

苏允棠咽下泪水，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不值得吗？这里的点点滴滴，我都很珍惜……”沈湉湉方才发现，自己还攥着苏允棠的手，一直没放开。

“傻瓜。

“明天，我陪你去偏房。

“我们把那里装点得比这里还好，更温馨，不就得了。

“屋子小，你也逃不掉了。这两天，你躲了我几次了？每次都害我追那么辛苦。

“之后啊，就一张床，一张桌，两张椅子。我在门口一堵，恰好这门还很小，你不就走不掉了？”

沈湉湉看他一本正经地努力憋出几句情话，心情竟然好起来了。

她摇摇头……不会说情话就别说嘛……傻傻的……

“允棠哥哥，你这是调戏通房丫鬟呢？还堵门？房间小了，我倒是也不怕。公主寝殿都住过，少夫人房可比那小多了，不也住下了么？”

苏允棠把沈湉湉拥入怀中：“你这里的一应陈设，带不走的，都送去我书房。你要是想看书写字画画什么的，就去我书房好了。”

“没想到……允棠哥哥知道我喜欢什么呀……还以为，你心里只有你的紫萱呢。”

“别酸了。今天我们这里再睡一天，睡回本钱来。”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