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城在南方的一个半岛上，飞机停在一片棕榈树林的空地上。

沙土路面并不平整，到处都是凹凹凸凸的泥坑，笨重的面包车身上还有几个没补上的弹孔，好像一只愚蠢的野兽在丛林中蹒跚前行。

“北哥，穿过这条小路，出去就有接应。”这个负责在牙城接应的小伙子叫曼可，今年刚满19岁。自从下飞机，他就发现李北山对这个女俘虏格外照顾，不仅亲自喂水喂药，上上下下也不肯假以人手，他忍不住好奇，朝女孩瞟了好几眼，而后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李北山，到了嘴边的问题又默默咽了回去。

倒是跟被缚的陈与望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

曼可到底是年轻，脸刷的一下涨红了，他突然有点气恼的吼道：“老实点！”然后摆弄着手里的手枪发出“咔哒”的声音。

李北山看着心里好笑，不经意的露出嘴角梨涡，好在车内光线不明，没有人发觉。

大约继续前进了二十来分钟，面包车从路口左转，从路边铁丝网的缺口穿了进去。李北山借着车灯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破旧到已经露出砖石墙体的仓库，好像一只咧开嘴的巨兽，让人在热带丛林里却感到阵阵寒意。

泥泞的土路有点颠簸，李北山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丛林，问驾驶舱的司机：“到哪了？”

陡然听到李北山的声音，司机吓得一怔，转头看着他：“刚过了难民区，估计再有一个钟头就能到。”

一个小时之内……

曼可立刻接口道：“都凌晨了，这一带很太平的。”

不料，他话音刚落，司机“赤啦”就是一脚刹车，曼可的脸顿时绿了……

李北山倒是没太大反映，眉心几乎不可查的一蹙，瞥了一眼沉浸在惊恐中的曼可，“去看看。”边说，右手边不自觉的探向后座，直到抓住一只纤细的手腕。他一把扯断手腕上的橡胶绳，把女孩拽到自己身前，“一会儿跟紧我。”

“你放开点！”陈与望压低了声音抗议，身体却敢不挣扎。

李北山一愣，陈与望坐在他两腿之前不足一寸的椅子边上，背脊正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胸口，他忽然也意识到这个动作极为不妥，脸不觉红了起来，身体几乎要升起本能的反应。

陈与望趁他发愣赶忙挣开，蜷起身体蹲坐在李北山的脚下，好在她身材娇小，愣是呆的十分有余裕。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得罪你了？”陈与望从脚下向上望着李北山的脸，他的五官棱角分明，薄唇阔颌，是男人中极英武的模样，唯有一双桃花眼像朝露一样清澈。

李北山也回望下去，亲不自禁的拨弄开女孩额前的碎发——一道耳音闪过，他眉头一蹙，蓦地将整个身体压倒在陈与望的身上，坚硬的胸膛紧贴女孩的脸，灼伤未愈的手臂下意识的护在她身体周围。

这一连串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陈与望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面包车都晃了三晃。

李北山来不及解释，车下怕是已经短兵相接，他一把拽歪方向盘，低吼了一声：“加油！”

司机吓得一机灵，一脚大油门轰起来，面包车歪歪扭扭的朝树丛而去，但雨林茂盛，终于还是在前进了5、6米之后就停住了。

李北山也不迟疑，他迅速拎起陈与望跳下剧烈抖动的车厢，两人并排背靠在面包车，陈与望强忍着恐惧，死死抓着李北山的手腕。

“别怕，我保护你。”

陈与望抬头，李北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愣是惹得她憋了半天的眼泪不争取的落下来。

明明眼前的女孩哭得满脸泪痕，狼狈不堪，可是在这片被无形硝烟笼罩，一切随时都能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地方，他却看到了曾经最单纯的求生欲，那是一种太过熟悉的、倔强的生命力，那么一股一直埋在身体里的劲儿，这会儿忽然强烈的从脊椎骨升腾上来，让他再一次浑身战栗，血液奔腾。

“拿着这个。”一把塞进陈与望手里，“一会儿我说跑，你就往树林里跑，不要停下。”

陈与望低声呜咽，嗓子被呛得生疼，听到这话更伤心了：“我能往哪跑啊……”

“你就往前跑，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陈与望在这个死亡之境深深望向身旁的男人，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