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伟几句话就把大哥林建国噎的接不上词。

父亲盘腿坐在炕上，埋头抽着烟袋。

母亲不知所措，一个劲的追问林建国：“建国，小伟说的是真的吗，马梅枝一直不肯跟你结婚，难道真的是她看上了……”

“妈！你别听老三胡说。”林建国急了眼，“马梅枝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林建伟挑了挑眉，“虽然我对她这种大龄女没什么感觉，可是大哥你也太自信了，你也不想想她为什么能看得上你？”

“我有什么不好的，我在无线电厂上班，是正式工，她还是个学徒没转正呢，我哪里配不上她？”

“三大件你有吗？”林建伟翻着眼皮，“我听陶勇说他哥结婚，买的上海全钢手表，120块钱一块呢，而且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永久牌自行车、蝴蝶牌缝纫机，三十六条腿也都凑齐了，大哥你觉得你有什么？”

“我……”林建国心虚的偷眼去看他的父亲。

“大哥你跟马梅枝谈了四年吧，应该也存下不少钱了，但是马梅枝为什么一直不肯跟你结婚，她真的是为了新房吗？”

“当然是为了新房，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林建国梗着脖子。

“大哥你敢当着咱爸和咱妈的面，说说你一共手里有多少存款吗？”

母亲和父亲同时看向林建国。

林建国顿时像被霜打的茄子，萎了。

母亲惊讶道，“建国，你手里有多少钱啊？”

“……也就，那些吧。”林建国支支吾吾。

“你说个准数。”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母亲气的不行，“你从参加工作开始我就没问你要过钱，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我们也没让你掏一分钱，就是想着让你多存点钱好结婚，你现在说不知道存了多少钱？”

父亲皱着眉，命令林建国：“你去，把你存的钱都拿来，我帮你数。”

林建国慌了神，“爸，这不好吧，那钱是我的。”

父亲一烟袋锅打过去，“混账小子，我又不贪你的钱，我把你从小养到大，问你要过一分钱吗，你跟我来这套，你去把钱拿出来，我看看你这四年到底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林建国没有办法，只好去他睡觉的小屋把装钱的盒子拿出来。

林建伟这时已经吃上了晚饭，母亲心疼他还饿着，给他多留了一块饼子。

林建伟坐在炕桌后面，大口吃着饭，一边准备看他大哥的好戏。

10岁的四妹林秀芳也在炕桌上写作业，她占着桌子的另一头，跟林建伟面对面。

她的腿从炕桌下面伸出去，悄悄碰了碰林建伟。

林建伟看了她一眼，只见那丫头在冲他眨眼，表情里带着些幸灾乐祸。

林建伟知道四妹很高兴看到大哥吃瘪。

背着她吃好吃的东西，还企图让她退学，四妹一直记恨着这件事。

“好好写作业，有不会的就问我。”林建伟低声道。

“嗯。”林秀芳认真的点着头，重新埋头写起作业。

林建国正好拿了装钱的盒子过来，看到这一幕，表情不屑，“哼，赔钱的丫头上什么学。”

林秀芳肩膀一僵。

她最害怕家里不让她上学，虽说她学习成绩并不十分出色，可她知道不上学的后果是什么。

她的二姐林秀红就没有读完小学，因为当时家里困难，三哥林建伟那时也不大，家里实在没有条件供二姐林秀红上学，最后二姐只能辍学，跟着母亲在家里给别人织毛衣，手工劈一些冰棍的小棍子挣点钱。

她可不想以后像二姐那样，没有文化，就是结了婚也要被人看不起。

想到这里，林秀芳挺直脊背，更加认真的写着作业来。

林建国本以为林秀芳会哭。

他是故意想撺掇着四妹这时候哭，好让父母他存钱的这件事忽略过去。

没想到以前提到不上学就叽叽歪歪要哭的四妹居然毫无反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气的林建国直用眼瞪她。

林秀芳低头写作业，根本没有看到他威胁的目光。

林建伟端着碗笑嘻嘻的，“大哥你瞪四妹干什么，是咱爸要看你存了多少钱，又不是四妹。”

父亲见林建国冲着林秀芳拧眉瞪眼的，心里更加来气，“拿过来。”

“哦。”林建国挺怕父亲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把装钱的盒子递过去。

父亲把盒盖打开，里面露出一堆零票子和粮票。

母亲也凑过来，帮着数了数。

老两口同时变了脸色。

林建国在无线电工作，学徒工一般都是要三年才能转正，家里又没有要他挣的工资，按说四年时间，他怎么也能存个900多块。

他们这个年代结个婚，凑齐三大件，三十六条腿，再加上结婚时的新衣服，礼金，还有婚宴的钱，加一起也就600块左右。

没想到四年过去了，林建国存下的钱只有320块。

母亲用手捶打着林建国的肩膀，“建国，你把钱花到哪里去了，你说，你说啊！”

“我，我也不知道……”

林建国硬着头皮不肯承认。

他不好穿，就好吃。

而且是什么好吃吃什么，嘴馋的很。

这些年他挣的钱都被他吃到肚子里去了。

林建伟不动声色道，“大哥看起来身上挺有肉啊，难道都是买吃的花掉了？”

林秀芳迅速抬头，举起小手手告状，“妈，我就看到过大哥在市场买猪耳朵吃，那个香啊……真香！”说着她还吸了吸口水。

“你闭嘴！”林建国冲着林秀芳吼。

林秀芳被吓了一跳，皱着小脸像是要哭。

林建伟安慰似的摸了摸林秀芳的头，“别哭，这个月发了工资，我请你吃猪耳朵。”

听了这话，林秀芳心里那点委屈全都没了，“三哥你真好。”她仗着林建伟在身边，转头冲着林建国扮鬼脸，“大哥小气鬼，天天背着我们吃独食，哼！”

林建国刚要骂人，父亲一烟袋锅打在了他的身上，疼的他直吸气。

“以后你每月的工资交给你妈，她帮你存着。”父亲道。

林建国表情瞬间垮了，“爸，我好歹也是快要成家的人了，你不能一点都不给我留啊。”

“你还知道你快成家了，快成家还留不住钱，结婚以后你们这日子怎么过，天天吃家里喝家里的？”

林建国张了张嘴，他想说吃家里的不是很正常吗？

结果林建伟慢悠悠冒出一句话，差点给他气死，“大哥你这么不会过日子，马梅枝就是嫁给你，早晚也得被饿的跟别人跑了。”

林建国一听这话当场蹦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