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是在一个所有建筑面都是镜子的空间内。

仿佛置身万花筒中，往哪里，看都是横的竖的向左向右大大小小的自己。

这个游戏的设计者思路真是难以捉摸，哪里是用户的游戏体验，分明是荒唐又危险的设计者整人游戏。

我和余海都没有说话，小心翼翼伸手往前摸索以防撞到镜面。这些看起来的密闭空间，有的镜面是可以推开的，进去之后又是另一个一样的镜面空间。若无很好的定力，光想想这无限复制的镜子空间，和被自己包围的自己，都会觉得窒息。

“我难受。”

我求助的看着余海，多么希望这位此刻我的命运共同体，能够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成为那个给我一线希望的人。

“安静下来，不要看四周，不要被外界干扰，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头脑。”

他的眼睛波澜不惊。

我点点头，努力按照他说的调节自己。我们手拉手试探着往前走，穿过了两个房间，一切还是照旧。

我有些不耐烦了，用鞋跟砸碎了一面镜墙，镜子碎落的同时，天旋地转眩晕袭来。

余海紧抓住我的手：“强行破坏好像启动了空间旋转，我们要更小心，如果踩下去的是门而不是地面，我们可能会坠落。”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在一个类似镜子魔方的地方，每个空间就是一块魔方，而魔方一直是在被转动的，我们只有所在的空间位于魔方的最外面、我们又正好推开的是靠外面的那面墙，才能出去？”

“这是其中一种可能，按照这个可能，你的假设说的通。”

我索性停住了。

摸清每个空间活动墙的规律、摸清空间之间的运转规律、幸运地被转到了最靠外的空间……饶是我几何数学再差，也明白这样走出去的可能性比彩票中了特等奖还小。

“你有别的想法吗？”

余海略沉思：“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游戏的主题，或者说它要玩的是什么？”

“最好的解题方法，确实是看懂出题人的思路。”

“我们回想一下，变化是从上车发生的……”

“或者更早。你有没有去过一个游戏主题的酒吧，或者见过这个符号？”

我在镜面上画了一个∞。

余海神色稍动：“见过。”

我没有多问，继续道：“或许从我们看到这个符号起，我们已经被设置进了游戏。上车、遇见、争吵、坠海、沙漠、腐骨、怪石……遭受到的危险除了空间变化带来的，还有接触道具……”

“在游戏里，一般来讲道具只是规定游戏体验、辅助玩家完成任务，是没有主动决定作用的。”

“按照游戏逻辑，是玩家通过游戏提供的技术支持来控制着道具，所以问题还是在我们如何思考和选择，在人自己。”

思路清晰了很多，但是直觉上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也可能这不是我们所见过一般游戏，而是开发了一种全新的游戏逻辑。”我想的脑袋疼。

余海看着我：“两个背道而驰的想法之间，你只能选择肯定一个。”

“你怎么选？”

“我会选我的能力可以掌控的那个。”

“我需要一点时间理一下思路，我们先各自思考一个处理方案。”

说罢我闭上眼睛，抓着余海的手并没有放松，生怕一睁眼他会消失。

回想从酒吧至今的点点滴滴，那晚我酒上头说过的游戏……恶人有限？不可能，我又不是恶人。

“普通游戏玩家控制道具的方式……这个游戏我们没有任何方式控制道具，除了直接接触……”

我绞尽脑汁，想答案想到头疼。

“以这个游戏的技术级别，接触性的控制，太低级了。”

“意识控制？”

听完余海的话，我突然灵光一现，这个想法就出现在我脑中。如果这并不是手动操作而是意识操作类游戏呢？我细想游戏中遇到的每个人……

“老婆……老婆……你放过我，我没想害你……”是老孙的声音。

我睁眼，周围并没有变化。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推推余海。

“声音？”

“嗯。”

老孙的声音又传来了，断断续续。

我和余海默契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试探过去。

如果在骨阵里那样之后老孙没死，说明我们遭遇的危险并没有实质伤害，如果他死了还发出这种声音，那也一定是游戏给到的某种信息。

摸索了一阵，就看到老孙被绑着跪在一个女人面前，那个女人用半截桌腿抽打着老孙。

确切地说，我们面前的应该是单面镜墙，所以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们。

“是骨阵里的那个女人？”

余海点点头：“仔细看，她的左腿下半截是假肢，跟骨阵里女人的特征吻合。”

老孙的额头鲜血直流，身上也渗出血痕，但那女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么恶毒，难道老孙还打不过一个女人？”虽然我不喜欢老孙，但也不忍看他一次次被虐待。

余海拉住要去阻止的我：“再看看。”

“这个女人的神情……好像看起来不太正常？”

“你看她胸前的牌子。”

我们靠近了些，才看清女人胸前有个极小的工作牌，上面只有“药房”两个字是清楚的。

老孙始终在求饶，女人好像完全没听见，绕着圈依旧抽打。桌腿的前半截，已经被老孙的血染成了红色……

“不行，就算是游戏，老孙的疼痛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我不能再不管了。”

去推镜墙，一点动静都没有，使劲敲打，里面的人毫无反应。我又拽着余海去旁边的墙，看不到老孙、敲打也无用。折腾了一圈，我们再回到单面镜前，老孙所受的折磨还没有停止。

“或许，这是个因果游戏。”我又有点绝望。

“既然我们帮不了老孙，不如再去找找别的几个，应该都还活着。”

我们又用闭眼循声的方法，找到了红毛的所在。

红毛的房间，六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电脑、平板、手机屏幕，每个屏幕射出密集的红色光线，这些光线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像是真实丝线。红毛被困在这些线网中，他暴躁地大骂不止，用胳膊划拉用腿脚去踢想要拨开这些线，线被他弄的也就弯曲了一点点，但他的四肢身上都是被线灼烧割伤的血痕。他越是挣扎伤口就越多。

我们依然无法进去和做任何影响。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伤害。”我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止不住了。

余海拖着我赶紧离开。

麦露和James在一个房间，相对于前两个，他们的房间显得浪漫梦幻，像是……情趣主题酒店。暴露的恰到好处的麦露，吃了药一样一直试图和James来点什么，James却在找各种姿势避开。

“你看麦露这身打扮，这身姿，我都受不了，James怎么会……”

我看向余海，他不动声色。

“难道麦露这样还不足够吸引你们男人，没道理啊。”

不得不承认，里面的麦露正是传说中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纯情妖精，她的眼睛神态像婴孩一样天真无辜，动作和身材又真的太过诱人。

“不管女人怎么样，也会有男人就是不喜欢。”

“难道James是？”想到他刚上车时浓烈的香水味，我拉着余海赶紧离开。

找到刘姐花了一些时间，因为除了偶尔敲玻璃的声音，根本找不到她的人声。

那是一个垃圾、粪便、老鼠、蟑螂几乎填满三分之二空间的地方，刘姐在这些东西里爬来爬去、敲打四壁，但是不管她怎么爬，总是很快被这些脏东西淹没，每一次张嘴呼吸就会有脏东西填进去。

我在吐出来之前赶紧逃离。

“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在某个空间受折磨自己却不知道，而他们就在外面看着我们？还是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我的心态实在有点崩了，生理和心理的不适感让我无法控制自己流泪。

余海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始终身在其中，别给自己徒加痛苦。”

我解开了手腕的皮带。

如果每个人都要遭罪，看余海的样子，应该会比我遭的罪轻吧，自己的事情自己承受，人生而孤独，我又有什么资格绑着别人一起受罪呢。

“真的要一个人走吗？”

身后余海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我赶紧推开一面镜墙，他也并没有追上来。

其实比起一个人，我更怕和别人一起面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窘境。

而这之后在镜魔方里经历的事情，我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