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燕一个人在那边空间里不知呆了多久，意识渐渐消散了。

“知—知—”，成群的蝉在树上铆足了力气嘶声裂肺地唱着，隐隐地有聒噪的蛙叫，正午炽热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看罗燕在那愣着走神，罗燕她妈王翠芬“啪”地一个大嘴巴子就呼上来了，还没搞清楚状况，毫无防备的罗燕，白皙的脸上瞬间五个红指印子，火辣辣的疼。这日头晒得人头晕目眩，罗燕心底一阵狂跳如鼓，“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

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腰上最嫩的肉，尖锐的疼痛唤醒了罗燕的意识，旁边王翠芬插着腰，唾沫星子直飞，“死丫头片子，老娘养你这么大白吃的？好说歹说不听，嫁给王强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左推右塞的，给你脸了！”

王翠芬穿了一身花褂子，宽筒收脚裤，脚上一双黑布鞋沾着黄泥，头发还是黑的，短发别到脑后，露出大脑门，两颗门牙上有着豁口。

罗燕情不自禁盯着那两个豁口看，十岁的时候，小弟调皮，拿盛水的瓢砸姐姐，一个没留神反倒砸到妈脸上了，砸出了豁口，一直到死都有。

我这是，重生了？看这衣服，自己还在家里，妈在说嫁给王强的事儿，是了，就是今年，1980年，没禁得住小弟的哀求和妈的打骂，我答应了嫁给那王强，然后就开始了悲惨的一生。

看着自己细嫩的手指，指关节还没有变形，手背和手心都是白嫩的，罗燕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过的像狗一样！

我要，逆天改命！

眼神坚定了下来，抬头看向王翠芬，“我不嫁”。

王翠芬听到这话，火蹭蹭就窜上来了，“你个赔钱货还敢不嫁，你”，又是一个巴掌呼上来，有了防备的罗燕，稳稳地在空中捏住了王翠芬的手腕子。

“姐，你别跟妈动手啊”，一旁的小弟罗兵上来夹住姐姐的两只手，朝着王翠菲挤挤眼睛，他这是让王翠芬往死里扇呢。

王翠芬又是一个伸手，想狠狠扇这个不听话的闺女，天天给老娘气受，不打不行。

罗燕眼疾手快，一个抬腿，准确地顶在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罗兵的胃部，顶得他一个踉跄，松开罗燕，往后退了两步。罗燕身体微微后仰，避开了王翠芬凶恶的掌风。

白皙的脸庞上，清澈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此时，罗燕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母子，他俩人像鼓足了气的青蛙，吹胡子瞪眼，干喘气。

“家里白养你这么多年，啊？你弟弟对你掏心挖肺，你这个白眼狼，就这么回报的？”王翠芬气的插着腰，像牛一样喘着粗气，却也不敢贸然再上前。

罗燕居然敢反抗了，自己这把年纪，哪斗得过小年轻。之前扇这个受气包一扇一个准，今天真是反了天了。

“对我好？”罗燕红润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天大的笑话！”

“哪顿有好吃的，你弟弟没想着把你从地里叫回来？”

“然后我站着看他像头猪一样狼吞虎咽？外面传得一条声，叫我回来吃，其实是干看着！”

“你发烧三天不是你弟去叫的医生？”

“你怎么没说为什么发烧三天？还不是他在镇上玩得忘记时间，谢谢他，差一步我就撒手去了。”

“还有你弟，舍不得你早起念学，劝我让你在家里休息，多睡一会儿。”

“休息？我天天摸黑给鸡喂食，就是休息？我上学的钱，拿去给他去镇上玩弹子？你们真是要脸。”

罗燕越说声音越激亢，吸引了一圈子叔婶围了过来。

“她家妮儿是因为这不上学啊？我咋听说是妮儿自己不想念了？”李红婶和旁边的六嫂嘀咕，“是啊，我也听说是燕不学好”。

听到了大家的谈话声，罗燕止不住冷笑。

“各位叔婶，之前我整天在家干活，也没怎么去和长辈们汇报情况，我妈说家里条件不好，让我别念了，家里只能供我弟一个，我没想过外面传的都是我念不下去了。在班上，我的成绩一向是靠前的。”罗燕放大了声音澄清道。

旁边王翠芬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尴尬得老脸下不来台，闺女就是拖油瓶，念书念书，不还是要嫁人，白花那个钱做啥。不如给老二买点吃的补补，老二将来可是要给老罗家抬棺材烧香的人。

但她又好面子，罗老汉是村支书，也算是村里比较有文化的，总不能说自己这个婆娘在后面拖后腿，书都不让娃念吧，就对外讲是罗燕自己念不下去。

可怜当时罗燕受了天大的委屈，旁人全然不知，还觉得王翠芬对罗燕不错。

周围一片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真有意思啊，这王翠芬在家里偷摸着偏心眼儿，在外还要名声呢”。

村里最重名声，谁都想外面一水儿的夸赞声，王翠芬也一直以自己嫁了个有文化的丈夫而自豪，在村里一群婶子面前没少嘚瑟。

这次把罗燕嫁给王强，也是暗地里搞的，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对外说是罗燕自己看上了这个癞子，自己拦也拦不住，彩礼钱也到手了，名声也保住了。没想到一贯顺从的罗燕，今天居然把事情闹大了。

“还有一件事，请各位叔婶给评个公道”，罗燕的声音里带了些哽咽，“我弟弟还小，但我妈已经打算给他攒娶媳妇儿钱，要把我嫁给寸头的癞子王强，换600块钱”。

“哟，那王强可不是个好东西”，红婶亮了下大嗓门儿。“这闺女嫁过去不毁了么”，叔伯们背着手，连连摇头。

那边罗老汉听到风声，急急忙忙赶过来，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家门口。

罗燕俏生生地立在那，原本怯懦的一个乡村女娃子，竟然不怕人，还懂得带动群众。

罗燕好歹也活了四十几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傻傻被人坑的孩子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和人情冷暖，她见得、尝得够多了。

王翠芬看到自家老汉回来了，看到了主心骨，一下子又凶横起来，“你这个臭丫头片子，在那儿满嘴乱嚼，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够了！”罗老汉喝止了王翠芬，“让各位看笑话了，都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