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城郊。

“匡野，你见过仙人吗？”白心安和匡野坐在粪桶车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要是见过能不告诉你？你说他们是不是真跟传说里说的那样，都会御剑飞天啥的？我一直比较相信这个传说。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差点被我爹打断腿吗？”匡野说着又打了一个寒颤。

白心安心领神会的笑了：“我要是你爹，我也忍不了啊！你那次不等于骑在人家脖子上拉屎吗？”

匡野一拍大腿：“我就觉得他那心肝宝贝剑很有可能是把仙剑，绝对的。”

白心安笑笑不说话，又想起了匡野父子俩的精彩往事，这父子俩是那条街的名人。

匡野对于他爹那把剑有着近乎痴迷的好奇，三天不因为那把剑惹点儿什么事就浑身痒痒。上次差点被他爹打断腿，正是因为他偷偷取出那把剑，放到地上踩着，假装玩御剑飞行，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之前跟白心安一起倒粪的时脚上沾了一些很有味道的黏糊之物，而刚好这些东西沾到了剑上。

那天，整条街都听见了匡野的哀嚎。街坊四邻不少好心的大婶儿大爷都来敲门，可硬是敲不开。一些心急的大婶儿甚至回家拿来菜刀砍门。

“我说，老匡啊，这打孩子也没你这个打法儿的呀，你这不是要把这孩子活活打死吗？差不多得了，就算是仇人，这么打也解气了呀。”

“匡阖，听婶子的，你快别打了，小娃娃正长身体呢，打坏了咋办？以后要是落下什么残疾，可不好给这孩子说亲啊。”

但那天匡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白心安，你是不是又想你娘了？”匡野看到白心安面无表情，好像在想什么。

“你说我娘会遇到仙人吗？我有时候就盼着，我娘遇到仙人了，还学会了仙术，突然有一天乘风而回，出现在我面前。然后说带我去天上逛逛，坐在云彩上跟我说她看到的奇闻轶事。”白心安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远处的深山。

“我也怪想你娘的，以前老去你家蹭饭，这都好久没吃到......”匡野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而且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成了抽泣。

“行了，这点儿粪味儿都让你吸进去了。”白心安一巴掌拍在匡野的背上，他早就过了哭的阶段了，之前在自己家里的小茅草屋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一会儿，白心安突然单手前指，喊了一声：跪下！

匡野一愣：“老白，你这是干啥呢？”

白心安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日我被那犯人打了之后，他说做人要飞扬跋扈，我也不知道怎么飞扬跋扈，估计让人跪下就是吧。”

匡野白了白心安一眼：“你可真没劲。”

天色不早，田间的老农都收拾着农具回了家，白心安打算拉着粪车回州狱交差。

临分别前，匡野又神秘兮兮的跟白心安说道：“不行，我还是得研究研究那把剑，绝对是仙剑，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我也信。”白心安敷衍了事，心想你还真挨揍上瘾。

“没劲，这还咋打赌？”说完，匡野回家去了。

放好粪车，把一个个粪桶放回原位，白心安坐在当差房里发呆。自从母亲无故离开之后，他就不怎么着急回家了。常常是在送完牢饭之后，自己吃一些残羹剩饭，清苦凄凉。

“小白，怎么还没回去啊？”张头儿今日也意外没有回去。

白心安这才回过神：“张头儿，刚倒了粪，歇一会儿就走。你怎么也还没回去啊？”

“有心事啊？”心思缜密的张头儿很容易看出白心安心事重重。

“张头儿，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白心安今日像是对仙人念念不忘。

“怎么？你小子倒粪倒腻了，想去当仙人了？”张头儿听到白心安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眼中一亮。

“我娘说，她去找仙人了。可这世上有没有仙人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我娘去哪找了。我倒希望这世上有仙人，这样我娘......”白心安想到母亲孤苦伶仃，暗自神伤。

张斜索性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样子是想多跟白心安聊几句。

“我也没见过仙人，不过倒是见过一些修仙的。”张斜缓缓说。

“修仙？”白心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眼中有了神采。

“嗯，这世上啊，其实有不少修仙宗派，基本都在远离尘世的山中，你们从小在豫州城长大，没听说过不奇怪。”张头看见白心安的眼睛放光，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白心安好奇问道：“我也去过豫州城周围不少山上去砍柴，怎么没见过什么修仙宗派？”

张斜笑道：“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你看到，那还叫什么修仙宗派，那可不是凡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再说，这豫州那些修士就爱遮遮掩掩的。”

白心安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我能修仙吗？”

张斜打量着白心安：“怎么，你也想求个长生？”

“我只是想去找我娘。”白心安低下头。

张斜点点头：“那我就给你讲讲我关于修仙的听闻。据我所知呢，这凡人能不能修仙，关键是看有没有灵根。这个灵根有点像咱们凡人经常说的慧根，当然是越好越容易修仙了。

灵根决定了一个人是否能吸收天地间灵气，没有灵根的人先天不能修仙。而灵根又分三六九等，资质越好的，吸收灵气越快，修仙的速度也就越快。

所谓修仙啊，就是在一定的寿元内突破某种界限，突破界限的次数越多，增加的寿元越多，修仙的等级自然也就越高，所以说啊，灵根很重要。”

“那怎么看有没有灵根呢？”白心安非常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这决定了他是否能修仙。

“每个修仙宗派都有自己的筛选法子，灵根什么资质，他们一试便知。”张斜看着白心安，其实以他的修为轻而易举就能看到白心安的灵根。

张斜知道，白心安是有灵根的，只是这灵根一言难尽。所谓灵根，关键是一个灵字，那些资质好的孩子，他们天生灵根就会散发出微弱的灵光，而且灵根上看不出任何瑕疵，笔直对称。稍差一些的呢，要么是光过于微弱，要么是隐隐能看到一些裂纹或者杂质斑点。

白心安的灵根之所以让张斜觉得一言难尽，是他看到的竟然是一根纯粹的树根一样的东西，弯曲不直，四处龟裂，黯淡无光。以张斜的经验来看，白心安即便是修仙，上限也就凝气期三层。只是这孩子是为了找母亲，不求长生，那便另说。

“可是要到哪里去找修仙宗派啊？”白心安有些沮丧。

“我听说，过些日子，有一个修仙宗派会招收弟子，要不要去试试？”

“好！”白心安非常坚定，他这时早已心猿意马，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御剑飞行找到了母亲的场景。

白心安走后，张头儿一个人坐在当差房里，少有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引白心安走上修仙这条路是对是错，毕竟修真界尔虞我诈、血雨腥风，这个本性纯良的孩子，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孩子就此被自己彻底改变命运，不再能像凡人一样，安度余生。

可转念一想，凭着孩子的灵根资质，修仙不过是徒增些体质罢了，等修行差不多，回来当个狱卒，倒也不是件坏事儿。看白心安有心修仙，不如送他一个顺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