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内似乎隐隐传来哀乐声。洛晗看了看灶上的药，走出厨房打探情报。

听冷宫当差的小太监说，帝后唯一的嫡长女，宁安长公主刚刚在凤仪宫逝世。帝后悲痛万分，已经下旨让全国人民一起替长公主守孝三月。

洛晗微微叹了口气。平日里素闻长公主待人宽厚，极好相与，奈何自古红颜薄命，令人惋惜。

“晗儿?”母妃在唤她。洛晗赶紧回到小厨房，将灶上的药端下，寻一只碗将药倒入，然后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走进屋内。

冷宫内较幽暗，她已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母妃身子不好，不时缠绵于床榻，鲜少见她下床走动。

门未关严实，一束浅浅的阳光眷顾了这昏暗的屋，照射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洛晗快步走到母妃身边，笑着把药端给她，看着她一点一点喝完。

母妃的声音哽咽，“晗儿，你受苦了。”

洛晗瞬息哑然。母妃又在黯然神伤。这么多年来，她与母妃待在这一方小宫室里，早早习惯了这的清贫困苦。

她知道，母妃比她更不易，洛晗是她在冷宫内唯一的依靠了。

“开饭了。”门口的小太监不耐地喊。

洛晗从打开的小窗格中接过饭食。两个窝窝头，两碗稀白粥，一点榨菜，仅此而已。

母妃舍不得吃榨菜，悉数将它们夹给洛晗。一阵一阵的酸楚从她心底泛上来。

洛晗心底难免有些怨怼，偌大的凤越国，高高在上的洛氏皇族，竟如此苛责她的母妃。

不忍看母妃期期艾艾的眼神，洛晗只好吃下她夹的榨菜。这是母妃给她全部的爱。

夜晚的冷宫更加冷清，风声呼啸，有时还能听见随风传来的哀怨哭声，十分渗人。

洛晗半夜着实睡不安稳，披着麻布单衣出了屋门，坐在第一级台阶上。

“洛晗，你怎么还不睡?”欣儿好奇地问。

今晚的守夜宫女是欣儿，她算是洛晗唯一的朋友。有时洛晗也不免为欣儿惋惜，好端端一位善良大方的姑娘，或许就在冷宫蹉跎一生。

欣儿的母亲是地位低下的苏答应，进宫三四年没见皇上的面，反倒先得罪了贤妃，被贤妃悄悄打入冷宫。

她偶然和侍卫生下了欣儿，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去年开春，云答应感染风寒去世，只留下欣儿一独女。洛晗只能平日对她好一点，多陪她一点。

“我睡不着。”洛晗感觉喉咙有些干涩，舔了舔唇。

欣儿善解人意地端来半杯凉水，提了油灯坐在她身侧。

凝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洛晗的心难得平静下来。几颗星星点缀在天空中，她伸手想要抓住它们，随即被自己幼稚的举动逗笑了。

她抓不住星星，母妃也是，欣儿也是。

“洛晗，你就没想过要走出冷宫吗？我是一介平民，注定要在冷宫蹉跎。可你不一样啊，你是皇女，是洛氏皇族之人。”欣儿问得十分认真，洛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她才幽幽答道，“冷宫的冷，只是体表的冷，外边皇宫的冷，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寒，彻骨彻扉。”

欣儿不说话了。两位女孩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待三更天敲梆过了才回到各自的屋内。

洛晗小心翼翼地走到卧榻前，生怕吵醒了浅眠的母妃。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清晨，洛晗刚睁开朦胧的睡眼，听得门外一阵嘈杂声。

几位公公忙着往冷宫内搬箱子，这倒是奇闻。

“各院的人赶紧收拾啊，今日长公主出殡，皇上有令，全皇宫的人都得去送行。”为首的公公喊了一嗓子。

原来今日是长公主出殡的日子。她和母妃换上公公们送来的白色丧服，跟着一众人出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