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隔了些距离，这突来的亲密仍然如风暴席卷赵孚若全部脑海，在这尚且有些凉意的春夜里，隔着轻纱的脸颊已嗖然变得滚烫，仿佛连明朗的圆月也跟着躲进了云层。

她…

伊庚竟然…

从未有其他男子如此亲近，而那人竟然不是她的夫婿…

换做她的脾气，本应扇伊庚几个耳光，而她此时连动弹都无力，呆若无力。

待过路行客的身影消失在廊道，伊庚才翩然起身，解释道：“身为王族，不饮酒的原因向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以防遭有心人利用。方才，请郡主见谅。”

赵孚若仍旧怔愣着，压根没听到伊庚说什么，只是仍在面纱下咬着唇。

“郡主。”

“郡主？”

“赵孚若。”

被伊庚一吼，赵孚若回过神来，见伊庚伸手抓挠，忙问道：“这是何情况？”

“我不能饮酒。”

“现在是红疹发痒？”

看不出来么？

这女人，究竟是越长大越傻。

伊庚不奈烦地挑眉，尚未开口，她便匆匆离去。

“我…我正巧知晓止痒偏方，这就叫人去准备药草泡浴。”

赵孚若脚步轻盈，迅速出了廊院，长舒一口气，来到柜台。

“开间房，然后…”

赵孚若尚有些混沌，拿起旁侧毛笔落在纸上轻快地写着，随后把药单和银票递过去：“还有这几味药泡浴，要快。”

少时去山中玩耍，她也曾浑身长满红疹，那时，大夫便是开的这几味。

“这几味常见，只这药方嘛，奴家是首次见，不过啊…”

女子若有所懂的朝她抛了个暧昧的笑：“咱们烟雨阁的客人也经常自配药方助兴，请小姐稍候片刻，一定以极速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助兴…

饶是待嫁，宫中司赞也给她讲过些男女情事，可加上刚才伊庚那举动，这话说的赵孚若脸颊微红，幸好有面纱遮挡，这才内心坦然了些。

“房间位于，琳琅苑，房号入云。”女子递过号牌，朝身后的丫鬟吩咐：“带这位小姐去房间。”

“不用了，我自己去。”

伊庚这副模样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为好。赵孚若来到烟雨阁门口，却没有看见采荇和李子赫，想是他们同去游玩，便又进入烟雨阁。

大厅仍旧是乐声长久回荡，歌舞表演正盛，人声鼎沸。她顺着来时的路往里间走去，只听见宾客间交头接耳。

“谚云姑娘果然属于那穷书生了？”

“哎，今晚而已嘛，你没看见芳蕤娘子的脸都绿咯！那等穷小子，可不适合来这烟雨阁。”

“也别这么说。柳书生曾为烟雨阁中的填词，写出来的词曲那叫一个卖座呀。乐词婉转，又入人心。竟是不知道，他又是何时恋上了这谚云姑娘。”

“啧，谚云娘子生的如花似玉，又文采斐然，哪个男子能不动心。你没瞧见方才那伏夷特使都在举牌么？”

“说起来，那伏夷特使也生的真是俊美无双，谚云娘子倒也是不亏。”

“呵，烟花柳巷，就算宾客年老貌丑，该接待还是得接待不是，说什么亏是不亏，女儿家若出生不好，那便是身如浮萍随水流啊，哪里有点自我。”

酒杯轻碰。

“哎，兄台说的极是，是这理。”

赵孚若颓然轻叹，快步朝廊亭走去。

烟雨阁小巧精致，处处院落均有布景，以廊坊水榭为中心，院与院之间以不同的景致分离。她回到来处，只看见寻欢作乐的宾客，却没有看见伊庚的身影。

四周均是廊坊水榭，他能去哪儿呢？

“七王。”

赵孚若小声唤着，又恐引人注意，便顺着廊坊水榭寻找。

碰巧没有护院在，赵孚若跨过拱门走了进去。沿途只听见房内轻吟阵阵，又或者是情话绵绵。

赵孚若不由面红耳赤，低声咒骂道：这笨蛋七王！人生地不熟，就不要胡乱跑嘛。

继续前行，小楼掩映在柳树中。

“啊！”

惨叫声自里传来，赵孚若连忙跑去。

客厢门轻掩着，透出房内暖黄的灯光，屋内布置的淡雅别致，墙面挂有裱后的词曲，然而赵孚若没心思查看内容。

地板上的水溅湿赵孚若的靴子，水自屏风里侧向外流出，她抬步越过屏风，只见一丫鬟跌坐在内室，俏丽的脸蛋透着惶恐，应是装着水的木盆也摔落在地。再往前去，赵孚若被眼前景象所惊。

女子以极为惨烈的姿势躺卧在床前的地面，满脸被凌乱的衣衫挡住，发丝凌乱，旁侧留有一根木棍。

赵孚若蹲下来拨开遮挡女子的纱，她的脸上布满青紫的伤痕。

“谚云姑娘！”

赵孚若忙蹲下探她的鼻息，又探颈脉，对丫鬟说道：“谚云姑娘已经死了。”

丫鬟仍跌坐在地上，吓得眼泪汪汪：“我…我不过出去打水…怎么会这样…”

风随开启的门涌入，床纱随之游动。一只纤长的手缓慢从床纱中伸出。那丫鬟本就饱受惊吓，见着里面还有人，更是吓得出不了声，频频往后挪动。

赵孚若警觉地前行两步，当看见那拨开的床纱时，赵孚若倒吸一口凉气。

“七王！”

“你如何在这？”赵孚若上前。

眼前的一切尚是重影，伊庚抚着额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上身却仍是晃晃悠悠。

“你走后不久我便晕倒，醒来便是现在。”

伊庚看向地板上的谚云，却是十足的冷静。在伊庚抚着额头的手上，虎口处沾满殷红的星星点点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