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无垢，繁星隐匿。

夜色下，魔都这只‘钢铁巨兽’仿佛刚刚苏醒。

霓虹灯映着玻璃杯，迷醉的男女随着音乐摇晃，勾肩依背，万般旖旎。舞池边，衣着暴露身材性感的兔女郎，一颦一笑勾动着气氛。

这音乐震撼人心，似乎充斥着魔力，能让人顷刻间忘记烦恼，只想沉醉在荷尔蒙的气息之中。

酒台前，一身名牌的何莱握着酒杯，面色平静，只有杯里的纯净水在欢悦的跳动。

看着形形色色的女郎，心中却无半点触动，掏出兜里的药瓶倒出两粒。

这时，一个身材姣好的金发女人款款走来。

周围人目光亦随着她的腰肢晃动，一个个面露痴态却不敢向前搭讪。

远远的一道声音传来——

“何总！今日怎么有兴趣，来我这里玩？”

“许久不见，莫不是在躲着我？”

女人迈动脚步，轻易便坐在酒台前的高椅上。

一双修长腿交叉身侧，腰肢微微倾斜依在酒台上，精致的面容靠近，何莱甚至能闻到女人头发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我是来道别的，这个世界上，与我而言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也仅仅是你了。”

他扬了扬刚拿出来的药瓶，平静的说着并不寻常的话。

“道别？”

女人美眸微微震动，显示出她的心情很不平静，“怎么？国内的市场不够你施展了？”

何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女人始终看不清何莱吃的是什么药，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要走就走，还来惹我做什么！”见何莱不说话，女人有点生气，“我还不想看见你呢！”

何莱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走了。”

“你……”女人一阵气结！

这人还是老样子，一张脸上除了皱眉，就看不见其他表情。

离开酒吧，何莱坐到车上，正要发动汽车。

女人紧跟着追了上来，气愤的敲着窗户。

打开车门，何莱还没说话，女人便咬着牙扑了上来。

何莱也没躲，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翻找。

亲密的触动，并没有让他心中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像个木头一般面无表情。

“多久了？”

翻出药瓶，女人看着艾非他酮的字样，脸色唰的一下苍白无比。

她只以为何莱的淡漠是性格原因。

哪怕她都要倒贴了，也从来不对自己表露出一点兴趣……

“从我发现，自己渴望拥有情感的时候。”

“那些年追寻我渴望的情感，找了很多方法！”

“我以为快乐就是权力、财富还有女人。”

“我就努力得到一切，权力、财富我都得到了，但是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反而失去了目标。”

“我开始尝试寻找爱情，可依旧提不起一点兴趣。我混迹风月，身边的女人数……”

女人突然委屈的骂道：“你混蛋！”

何莱被打断自述，微微皱眉，开始思考被骂的原因。

“我……没碰过她们。”他试着说道。

他知道女人的心意，但他不想拖累谁的人生，其实他可以说谎的。

“不是因为这个。”

女人盯着何莱，但握的发白的手指，总算是缓缓松开了，证明她还是很在意的。

保守也好，更重要的是女人的自尊心，一种……凭什么我不行的心理作祟。

“你若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等你十年。”

但是——

“你患上抑郁症的事情，为什么不当时就告诉我？”

何莱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发现就已经无法追溯了，现在只有药物能让我保持冷静的思考。”

“可不可以坚强一点？”女人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握着何莱的手，“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我不想拖累你的人生。”

“也不想再承受没必要的痛苦。”何莱摇头说道。

“你放屁！活着是痛苦吗？！”

女人不甘心听到这样的回答，“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人。”

“我从不觉得我脆弱，哪怕是死亡，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何莱眯着眼睛，打开敞篷看着阴暗的天空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的天空，他在压抑着我的心，让我无法真正的活着。”

“你知道我，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何莱抽出手，平静的说道：“送你回家？”

“我去你家！”女人盯着何莱。

“……”何莱沉默了半天，“去我家干嘛？”

“干！”女人语出惊人，“我改变不了你的心意，你也不能干涉我的感情。”

“就算用强，今天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抱歉！很诱人的提议，但你应该多看些书，药物让我没有那样的能力。”何莱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忘了我，我也好走的孑然一身。”

“我忘不了，能成为你的留恋吗？”

何莱沉默片刻，尽量委婉的说道：“不能。”

或许在他思考的时候，女人便知道了答案，心意，是不需要思考的。

女人露出脆弱的表情。

何莱忽然觉得他的心脏似乎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但很快，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抹去一般，消失无踪了。

他莫名的有些烦躁！

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明明是拥有感情的人！

念头刚刚落下，何莱忽而升起一种被窥探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什么地方藏着狗仔，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终于，找到您了。”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在耳边。

何莱顿时眉头一挑。

还有这个年纪的狗仔……沉默，接着沉默……

何莱意识到一丝不同寻常，来酒吧很少有开车的，停车场的周围很空旷。

他转动视线，女人在身旁安静的坐着，安静的如同雕像一般，脸上依旧是强忍着悲伤的表情。

忽而，何莱发现女人的呼吸似乎停止了！

不，不是女人，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路边的行人保持着各异的动作，弹飞的烟头定格在空中，四散的火花久久不熄……

“是谁在跟我说话？”何莱问道。

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即便是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他也能很快冷静下来。

“老朋友，你的心被偷了。”

那声音并没有回答何莱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他要说的话，“这样浑浑噩噩，不知归处的活着，是你要的生活吗？”

“那要如何？”何莱不再追问‘他’是谁，顺着他的话题提问。

“跟我离开这里，开始新的人生，拥有你想拥有的情感。”

听起来有种要带自己私奔的感觉，何莱微微侧头，斜了身边的女人一眼。

恍然间，他觉得世界仿佛鲜活起来，原来……这个女人是如此靓丽的风景线啊！

何莱心中一阵悸动，虽然这种感觉只维持了片刻，就烟消云散了。

但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触动。

“这是心动的感觉吗？”何莱问道，“总觉得没有这么直白。”

苍老的声音说道：“心动？不，这是欲！”

“好吧，反正我分辨不出来！”

“我的感觉是不完全的，你可以让我获得这种感觉？”

何莱似乎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可以，但不能在这个世界，跟我离开吧！”

何莱有些疑惑，“我不能理解你说的话。”

“只要能让我拥有情感，那我就跟你走。”

“好，准备一下吧！”

那声音说完，顿了顿又说道：“别去泰山，三个月后我会带您离开。”

……

女人回过神来，发现何莱正在盯着她看。

一抹红霞飞上耳根，她发觉何莱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曾经没有的东西。

可惜女人不知道，那只是片刻前残留的目光，他的心现在依旧是麻木的。

“三个月。”何莱淡淡的说道。

“什么？”女人有些疑惑。

“做慈善，陪我一起吗？”

“好！”

女人点了点头，很聪明的没有去问三个月后的事情……

……

三个月后。

魔都某三甲医院。

何莱签订了遗体捐赠的协议，躺在了特护病房中。

因为有些日子没有吃药，何莱出现了轻微的自杀倾向，但他意志中一直还保持着一丝理智，要等待三个月约定的到来。

时间一到。

“这一世太多遗憾，也有太多渴望不可及。”

何莱缓缓闭上眼睛，“再活一世，我只求无憾！”

“啊！”

看护的护士发出惊呼声，“特护病房，09号患者何莱发生休克，原因不明！”

当值医生飞奔而来，护士已经连接了静脉通路，医生迅速接手检查。

“意识丧失，心脏骤停，呼吸停止……”仅仅初步检查，医生嘴唇便苍白起来。

“根本没有抢救的意义！”

但他不能犹豫，何莱可是万众瞩目的慈善家，他要不明不白的死了，病房里又没有监控录像，这一众医护职业生涯也就断送了！

一番抢救之后，已经确定生理死亡，看护的护士面无血色，眼泪都哭干了。

众人在绝望的时候，发现病房的角落里，摆着一架正在录像的手机，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抱歉我的死亡为你们带来麻烦，希望这个会证明你们的清白，致此，再见。

何莱漂浮在半空中，看见这一幕，缓缓飘向了身后的黑暗。

……

“屏蔽解除，正在加载签到系统……目前剩余能量百分之十。”

黑暗中，不知飘荡了多少岁月，何莱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直到一个机械声响起，一切感觉都明朗了起来。

“系统？小说中的桥段吗？”

何莱暗暗思索，他也看过一些小说，想要寻找到一些快乐。

但看了几本，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

此刻，何莱摸着胸膛，恍然间想到小说中的桥段，隐隐有些期待的感觉。

他的心似乎‘活’了过来！

这或许会让他失去绝对的冷静。

但也或许，他也能找到人们所说的午夜梦回的感觉吧？

眼睛还睁不开，但能感受到晃过眼前的黑暗不再纯粹，时而有了些微弱的色彩。

“这是哪儿……好温暖的感觉？”何莱暗暗想着。

那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如初见那般自说自话，“老朋友，剩余能量不足，只能麻烦你辛苦点了，我要沉睡一段时间，这次实在消耗了彳……”

话语戛然而止……

“系统……重点呢？”

何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