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祭祀？”

“真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只要咱们祭祀一名纯洁的女孩儿，就可以受到它的庇护，再也不会有人被冻死了。”

“不能违背狼神的神谕！”

……

小小的身子弯曲着，背上是半人高的木材捆。

脚下踩实的雪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何莱脸上却漾着笑意。

起码又有段时间不需要上山了，多出来的时间也能陪陪熙雅。

村里，女人们在议论着什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他隐隐约约听见什么‘狼神’‘祭祀’之类的字眼儿。

但当他走近，女人却好像在忌讳什么，开始聊些普通的家常话，只是脸上难掩的心虚，叫人有些在意。

性格难琢磨的大妈们，更是直接钻回自家院子，把门全一关。

村长家里也是大门紧闭，看起来好像一个人都没有，村里德高望重的神婆也不在家。

大家好像都在躲着自己，处处透着古怪。

什么女孩儿，祭祀！听起来都是一些不好的字眼儿。

何莱不禁加快了脚步，笑容多了抹僵硬，到了家门口，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紧张，“熙雅！有没有乖乖起床？”

“哥哥！”

何莱推开大门，院子里的雪都扫到了墙边，小院收拾的干净整洁。

小熙雅一蹦一跳的从屋子里跑出来。

一如往常一样！

……

何莱猛的回过神。

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凌乱的脚印好像有许多人来过。

房子的门是打开着的，熙雅若是出门，一定锁好门，然后将钥匙藏在墙角的石头下。

哐当！

柴禾落在地上，何莱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熙雅？！”

“哥哥着急了，别躲了！”

卧室没有，主卧的门锁着，厨房也一片凌乱，到处不见熙雅的身影。

“哈特！”何莱冲出院子怒吼着，“熙雅人呢！”

半晌没有人搭话，只有隔壁院子里传来急切的狗吠声。

何莱猛的踹开隔壁的大门，却见到一个猥琐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大黑狗乌安安静静的趴在一旁，轻轻舔着男人的脸。

他顿时愣住了。

“哈…哈特！你怎么了！”

何莱声音有些颤抖，脸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

“咳咳……臭小子，你回来了。” 男人捂着肚子，虚弱的躺在地上，血腥味儿刺激着何莱的感官。

“你伤到哪了！”

“我没事，”哈特眼中闪过一丝自责，断断续续的说道，“但是她们带走了熙雅。”

何莱虽然担忧熙雅的安全，但也无法对受伤的哈特不管不顾。他忙着要翻看哈特的伤势，并没有看见哈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痛，好痛！别碰这里！”哈特嗷的一声痛叫起来，死死的抓住何莱的手。

哈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子一抬起来，腹部渗出的血液汇成一摊，“不要管我，我还死不了。”

“重要的是熙雅！”

听到哈特到现在还想着熙雅，何莱感动之余，心里更多的是难受。

“哈特，是不是村里人带走了熙雅？”何莱眼神有些闪躲，他生怕听到哈特会说是。

乡亲们和善质朴，这三年来多亏大家的照顾，他们兄妹才不至于饿死，他不愿意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来。

“就是他们！”哈特咬牙切齿的说道。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何莱痛苦的说道：“他们不会伤害熙雅的对不对？”

何莱自欺欺人的说着，其实看见哈特的伤势，他就已经明白了。

“村里来了一个女人，她要把熙雅作为祭品，献给狼神！”

女人……那个外乡人？

何莱眼神冰冷下来，寒声问道：“她是什么人，她把熙雅带去哪儿了？！”

“她叫诺冰·凯瑟，是神殿的执行神官！”

何莱不在乎什么神殿，他只在乎熙雅现在在什么地方，闻言点了点头。

“你要救熙雅……”

哈特抓着何莱的手臂，情绪激动的说道：“一定要注意，那个女人太强了！”

“她……咳咳咳，她就是个怪物！”哈特似乎牵动了伤势，腹部又开始流出大量的血液，痛的他一直咳嗽。

何莱连忙扶着他躺下，劝道：“哈特，你别激动！这件事情交给我，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他们在神庙里！”哈特点了点头说道：“神庙里有很多人把守，一定要晚上再行动。”

何莱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先给你看看伤。”

“不要管我，明天一早就要开始祭祀，你的时间不多！”哈特急切的说道。

“可是，你的伤势很重！”

“我……我婆娘快回来了，有她在没事的。”

“你流了那么多血！”

……

“不要管我！”

“都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熙雅，我不配做她的哈特大叔！”

“何莱，你一定要把熙雅带回来！”

何莱脑海中回荡着哈特的话，沉默的离开了。

系统重启的进度条，破天荒的增长了百分之五，但他却没有心思去理会。

目光低沉的走进房间里，翻出床底下的磨刀石。

哈特说的对，他的时间不多！他只有一个人，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实力很强的女人，还有……村民们。

床榻上被子还叠的方方正正，可地面上却是凌乱的脚印，还有几缕金色的头发落在地上。

何莱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仿佛看见了熙雅被人拖拽，喊着哥哥的场景，心里难受的好像被人死死揪住！

柴刀被他一下下磨得呲呲响，记忆再次浮现。

“何莱，家里粮食不够了，明天我们去赫尔领买一些粮食回来吧！”

“嗯……还要再给你买一身衣服，你现在长的太快了！”床头上，熙雅盘着腿掐着手指头，在那盘算着什么。

“今年攒下了十个铜币，还能剩下六枚，那就再给你添一双鞋子吧，总穿着草鞋上山太危险了。”

“怎么光说我，你想要什么？”何莱坐在凳子上编织着草鞋，闻言不由摇了摇头。

“我有你送我的小帽子呀！钱不能乱花，还要攒起来给你娶媳妇呢。”说着，熙雅的小脸纠了起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何莱感觉好笑。

熙雅眼睛弯成月牙，“钱是我攒的，所以你娶的媳妇，必须要熙雅同意！”

“哦？为什么呀？”

“熙雅要选一个不聪明的，还要选一个母老虎！这样臭何莱就不会对我不好了！”熙雅得意的说道。

何莱顿时感觉哭笑不得，“谁教你的这些东西，我才多大，还早着呢！”

“哼，还是想娶的吧！你到底同不同意！”

看着熙雅奶凶奶凶的掐着腰，何莱无奈的说道：“我同意！同意好吧！”

“说正事儿，哥哥不缺衣服穿，明天还是给熙雅买一套厚实的衣服吧。”

“看不起我吗？”

熙雅反应还挺大，猛的蹦了起来，比划着说道：“我马上就能穿你脱下来的衣服了！”

“钱要花在刀刃上！”

说完，熙雅似乎要验证她的说法，从床上跳下来，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然后慢慢挪向何莱的额头。

听着熙雅的话，何莱既心疼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来手里的动作。

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按住熙雅的小帽子，低头看着她手脚并用的向自己扑来，忍不住笑意。

“哼！臭何莱，你玩不起！”熙雅表示抗议。

闹了一会儿，何莱宠爱的把熙雅夹在怀里，恍然间想到了父母还在的时光，眼神微微暗淡。

好久没看见熙雅这么调皮的样子了，如今的她，懂事的叫人心疼……

回过神来，柴刀已经磨得雪亮。何莱翻出自己的长弓与箭筒，找了几根笔直的树枝削出箭尖。

弄完之后，何莱在床底下摸出一把钥匙，去了趟茅厕，然后打开了尘封许久的地窖。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几个时辰之后，何莱从地窖之中出来，眼神有些冷冽。

“等着我，熙雅！”

“哥哥一定救你出来，然后咱们就离开这里。”

“再也不回来了。”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雪狼村幽静的小路上，少年在黑暗中行走，两侧的院落隐匿在阴影之中，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梦乡。

羊肠小道的尽头，隐约站着一个人，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看清那个人影之后，何莱的冰冷的神色出现了一些变化，村口站着的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披着黑袍，拄着老树根一样的拐杖，上面挂满了瓶瓶罐罐。

摘下帽子，露出一个苍老的面孔，皮肤松弛，眼神昏黄，脸上还涂着惨白的颜料。

神婆！

“您在等我，你知道我要来。”

“你一定会救她的不是吗？”神婆说道。

何莱目光冷厉，“您要阻止我？”

神婆拄着拐杖，声音颤抖着问道，“哪怕是狼神降下怒火，搭上所有人的性命！你也一定要去吗？”

“那我就应该失去熙雅吗？”何莱攥着拳头。

神婆摇了摇头，语气悲凉的说道：“孩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也舍不得任何人，但是狼神要祭品！”

“舍不得？呵……”

“所以你们选择熙雅！就因为她是捡来的外人！”

“对吗？”

神婆痛苦的点了点头，“荷莱恩，你可以说我们自私，说我们没有人性！”

“但是用一个人，来换取大家的平安，我们只能做出抉择！”

“你！”何莱刷的一下举起柴刀，却颤抖着手臂放下了，“蒂奥妮还有杰斯，他们已经离开了，我不能再看着熙雅也离开我。”

“你拦不住我的！”

出乎何莱的预料，神婆并没有再阻拦，默默让开了村口的路。

“你是个好孩子。”

错身而过的时候，耳边响起沙哑的声音，何莱嘴唇微微一颤。

月亮悄悄露头看了一眼，何莱的影子被拉的狭长，随着他的离开，雪狼村陷入了一片寂静。

神婆悲苦的长叹一声，耳边回荡着何莱的呢喃。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离去了，如果一定要有人牺牲，那就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