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齐眉招呼小果收好了书具，也不等齐墨，便兀自走出了学堂。急得小果一个劲儿在后面追问：“姑娘，您怎么生气了？”

生气吗？谈不上。她的心里满满的仇恨，可却不知如何排遣。齐眉走到荷塘边，顺手从里面摘下了一个莲蓬掰着。嫩笋般的小手用力撕扯着绿色的莲蓬，火红火红的珊瑚串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格外赏心悦目。阳光洒在了齐眉的身上，越发显得她肤白如雪，粉妆玉琢，一时间，满园子的花都失了颜色。

“姑娘，你怎么不开心了？”小果弯下腰，仰着头去看垂首沉思的齐眉。

“我没有不开心。”齐眉将一颗莲子塞进了小果的嘴里，“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那咱们就快点回去吧，桃夭吩咐小厨房给姑娘做了乳饼，估计这会儿应该好了。”

齐眉没有答话，她看着手中破碎的莲蓬陷入沉思。

正说着话，只见高书贤和齐墨从远处慢慢走来。齐眉立刻将手中的莲蓬一丢，随后吩咐道：“小果，咱们走。”

“姑娘，可是高少爷来了啊！”小果纳闷道，“您不是一直......”

“就是他来了才走呢！”齐眉冷哼道，“太师府是什么概念？咱们高攀不起，还不如早早避开。”

“哦！”小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拎起书箱，偏巧这时，齐墨在远处向她们打招呼。

“四妹妹，等我们一下！”

齐眉想假装没听见，刚要抬脚，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直到齐墨和高书贤来到自己的眼前。

齐墨笑道：“怎么今日散了学也不等等我？害得我追了你好久。”

齐眉忍住心中的恨意，她向高书贤施了个礼，方才说道：“今日范先生留的功课很多，怕误了事，才急着回去来着。”

高书贤半讽半讥道：“还以为四妹妹一向是不做功课的呢！”

齐眉微微一笑：“我性子愚笨，就算花了十分努力，也只学得两三分，不似高少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高书贤愣了一下：高少爷？记得之前她可是一直称呼自己为贤哥哥的。他忍不住问道：“四妹妹怎么今日待我如此生疏？”

齐墨也纳闷：“是啊，四妹妹，贤哥哥又没有得罪你。”

齐眉一本正经地说：“之前都还小，叫一声哥哥虽不懂规矩，可没人会挑什么。现在高大少爷都已经是秀才了，咱们也年岁渐长。须知男女有别，再那样叫，只怕被有心人听见了，对彼此都不好。”

一番话，说得齐墨脸上微微燥热。高书贤忙打圆场道：“不必这样生分，咱们两家是世交，想必也没谁敢胡乱嚼舌根。”

齐眉得体地施了个礼：“高少爷大度，可齐眉不敢无礼。晚上还有功课，齐眉先走一步了。”

齐墨无法，只得也施了个礼，和高书贤道别。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留下高书贤在原地发愣。

以前总是一放学，齐眉这丫头就黏上自己，甩都甩不开。今日自己主动来找她说话，她反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叫什么？给脸不要脸吗？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齐墨跟在齐眉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四妹妹，你最近是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贤哥哥了吗？”

齐眉停住了脚步，她正色道：“三姐姐慎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话被别人听见，挨打都是小事，若是坏了名节，你倒没什么，我以后可如何做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心思被拆穿后，齐墨有些恼羞成怒，“四妹妹的火气大得很，我话都没说几句，都被你顶了回来。你若是真的有气，自己找个地方撞树去，何苦在这儿一脑门子官司。”

齐眉刚要反唇相讥，只听一个声音从树后响起：“四妹妹，说得好！”

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齐思海和段平城从树后走了出来。

齐眉愣了愣：“大哥，段哥哥，你们几时在这里的？”

齐墨的脸顿时红的更厉害了：“你们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我们没有偷听，是你声音太大了。”齐思海冷冷地说，“小小年纪，别总装深沉。殊不知你那浅薄的心思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段平城冷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齐墨又气又羞，她瞪着齐思海，却不敢反驳，以至于气得脸红脖子粗。末了，她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段平城身上。

“笑什么？你这个野种，白吃我家饭这么久，有资格笑我吗？！”

还没等段平城说话，齐眉便一巴掌打在了齐墨的脸上。

“闭嘴！”

“你敢打我？”齐墨大睁着眼睛，“我可是你三姐姐！”

“可我是嫡你是庶！”齐眉的脸气得红扑扑的，连胸脯也跟着一起一伏，“段龙将军是为国牺牲，而段哥哥是先烈之子！别说咱们家只是普通茶饭待着他，便是锦衣玉食，也是使得的！他这样一个身份，岂能容你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齐墨捂着脸愣在那里，却什么都不敢说。段平城大为震动，他没想到一向瞧不起自己的齐眉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大哥齐思海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拍了拍齐眉的后背：“走吧，四妹妹。”

兄妹三人一起向远处走去，只留下齐墨在树下抽泣。

齐思海刚一到家便被父亲叫去了。段平城和齐眉走在园子里，路过一个拐角时，段平城对齐眉说道：“四妹妹，刚才的事儿谢谢你。”

齐眉摇了摇头：“别这样说，我之前说过比齐墨更过分的话，我现在所做的，弥补不了一二。”

段平城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怪过你。”

齐眉一怔，她顿时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东西。

前世，他抱着濒死的她，也是这样淡淡地说着这句话。

这一世能早早地听到他这样说，真好啊！

一股热流涌向了眼睛。她忙闭上眼皮，不让眼泪掉出来。

“你怎么了？”段平城有些担心，“你怎么哭了？”

“没，没有。”齐眉赶紧用手背擦眼睛，“只是这里有飞虫......啊，入了秋，飞虫也多起来了。”

话未说完，齐眉匆匆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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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