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院中

少女正对着铜镜梳妆，镜中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带着笑意，似是有着无尽的波澜，额间坠着红宝石做成的珠链，一身绯色衣裳，整个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阿芙蓉。

一旁的半夏痴痴盯着镜中女子，险些流出口水来：“郡主今日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

青青闻言回头，从匣中拿出一块糕丢给半夏堵住她的嘴：

“平日教你读书都读到肚子里去了，你家姑娘我那叫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半夏郑重的点了点头，别看自家姑娘年纪尚小，假以时日一定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茯苓轻轻的推开门，手中打开的锦盒里赫然是一支成色极好的羊脂玉发簪，润如凝脂，白若梨花，躺在盒子里散发出莹润的光泽，通体没有一丝杂质。

“郡主，宫中的马车到了，咱们该出发了。”声音柔柔如一团软玉方糕。

“走吧。”

因青青敏查异常，破解了夹竹桃之毒，受封郡主，为显恩宠，特将二女及笄之礼一同举办。

今日之正宾是陛下的亲姐姐，安阳长公主，她可是夏朝贵族中公认的有福之人。从有司手中接过发钗，大长公主走到二人面前郑重将发钗插入云鬓，高声祝曰：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静华夫人身边最得脸的玉竹姑姑负责引赞：

“一拜父母养育之恩。”

“二拜师长教导之谊。”

“三拜大夏历代先祖。”

“礼成。”

青青从未觉得玉竹姑姑的嗓音如此动听，她揉揉跪的发软的膝盖，和一旁的芸儿搀扶着起身，又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她叫身边侍女屏退左右，拉上赫连芸在御花园中闲逛，三月的天气伴随着微风，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走在路上好不惬意。

“芸儿，你看这朵牡丹怎么样，咱们摘回去插在花瓶里吧。”

“好。”赫连芸点点头，她的性子温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

青青伸出手，准备折下那朵最娇艳的牡丹。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呵：“大胆！”说话之人正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泽兰。

二人双双回头，只见皇后娘娘由贴身宫女扶着，面色不善，身后还浩浩荡荡站了十五六个宫女太监，场面十分壮观。

青青心下暗叫不妙，不等她反应，赫连芸就拉着她跪下：“见过皇后娘娘。”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两个人的膝盖疼痛难忍，却迟迟不见皇后吩咐起身。

刚刚的及笄礼好歹还是跪在塞了棉絮的蒲团上，现在跪的却是一颗一颗的鹅卵石，别提多难受了。

两个姑娘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最多的责罚也只是抄书，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得到皇后的眼神示意，泽兰又开口：“你们二人可知罪？”

牡丹是花中之王，前朝开始就是皇后专用，其他妃子不能僭越。夏朝宫规虽未言明，可皇后性情刻薄悍妒，又有强大的母族撑腰，后妃一直无人敢招惹。

祖父从小就教导她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眼下就是学以致用的时候了，青青迅速在脑中思索对策：

“请皇后娘娘明察，臣女不知有何罪过。”

“泽兰，告诉她们。”皇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居高临下的睥睨青青。

“是。”泽兰谄媚的回应：“牡丹是花中之王，代表着皇后娘娘，御花园中所有的牡丹都属于皇后娘娘一人，如今你们胆敢私自采摘，属大不敬之罪。”

“那犯了大不敬又该如何惩治呢？”

“回娘娘，大不敬之罪当杖责三十。”

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青青着实觉得恶心，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今天算是知道了。可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

她刚想开口辩驳，就发现不远处走来穿玄色龙袍的男子，遂又改了主意，悄悄钩了钩身边赫连芸的手指，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声泪俱下的叩头：

“呜呜，皇，皇后，皇后娘娘，请您饶恕我们，青青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

皇后对她们二人突然服软有些意外，却也止不住的得意：“本宫虽然十分心疼你们，可是宫规森严，身为一宫之主岂能徇私枉法。”

“求娘娘饶过我们吧，呜呜呜……”青青看见玄色身影越来越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怕极了。

赫连芸在一旁用袖子捂住脸，她实在是哭不出来，只能装装样子配合青青。

“皇后娘娘，呜呜，青青只是摘了一朵花，呜，求您不要杀了青青。”

皇后怒极，她只说杖责，什么时候说要杀了她，抬手就要打，巴掌还未落下，手却被人拦住。

“你在胡说什么，本宫几时说过要……”

接着就听见了那个她此生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寡人的皇后好威风啊。”

“臣妾见过陛下。”

皇后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此时她才明白，为何这二人刚刚突然哭的声泪俱下，可是已经晚了。

“赶紧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听到皇帝开口，青青扶着赫连芸慢慢起身，因为跪的实在太久，还险些跌坐在地上。

“来人，把四公主和昌定郡主送回宸华宫。”

“臣女告退。”

“儿臣告退。”

两人得到赦免，喜滋滋跟着内官离开。

“皇后免礼吧。”皇帝淡淡的开口，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陛下，臣妾只是在教她们规矩……”

“不必向寡人解释，皇后娘娘严守宫规从不偏私，寡人刚刚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似乎很懂规矩啊。”

泽兰闻言猛地跪下，心中害怕极了。“陛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寡人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宫女也敢对主子呼来喝去。”皇帝语气还是淡淡的。

“都是臣妾管教无方，陛下恕罪。”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陛下第一次当着众人让她下不来台。

“好在寡人的皇后一向恪守宫规，绝不会因为是自己的宫女就徇私枉法。”皇帝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内侍总管。

“不是她亲口说的杖责三十吗，还等什么，动手吧。”

“奴才遵旨。”

皇后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所有的措辞都被眼前这个帝王堵死了，只能咬着牙一言不发。

“陛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身后的小内官见到总管招手，不管皇后面色有多么难看，立刻上前拖走了泽兰。

“寡人还有要事处理，就不耽误皇后赏花了。”替爱女出完了恶气，皇帝扬长而去，留下皇后愤恨的站在风中伫立。

回到宸华宫的青青此时正趴在静华夫人膝上绘声绘色的讲述事情的经过。

“姑姑，幸亏皇帝陛下及时赶到，不然青青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板子呢。”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