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城三百里外。

谷临乡最高的望月峰。

整修平坦的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小小的无名道观。

青松屈曲，翠柏阴森的院落中，身穿素白大褂的观主兰鹤轩名心静气正在树下盘腿打坐。

嗡！

一阵金铁震颤的嗡鸣声乍然响起。

兰鹤轩猛地睁眼，双目中精芒爆闪。

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道观各处忽然金铁之声大作，就连挂在大殿侧墙上的装饰用宝剑也在不住颤动，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不得了的出现。

半亩见方的道观内，空气似乎都被凝固。无影无形的庚金锐气失控般游离不定，不时有桌椅书画无来由的断成两截，或者轰隆一声骤然散架。

“哈哈哈，我的好徒儿！”

兰鹤轩仰天大笑，一挥手间无影无形的庚金锐气便同听话的孩童般，各自飞回刀兵本体。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唤醒天刀门的传承宝刀了，不枉我十数年来的苦心栽培！”

兰鹤轩神情振奋目光炽热：“天刀门传承二十八代，总算没有在我的手上断绝。”

但是一转念间，更加强烈的念头却不由自主的升了起来。

“不可不可，苏灿是我天刀门的传人，况且刀道只是刚入门。”

“天刀门只需要一个传人就够了，我‘刀魔’兰鹤轩一人足矣睥睨天下！”

“再等等吧，苏灿早晚会成长为够格的对手，那时候再拿他试刀也不迟。”

庭院间，兰鹤轩在两种情绪间不停转换，手舞足蹈团团乱转。一时如出鞘的绝世兵器锋芒直冲云霄，一时又如平凡普通的中年人。

……

“姑姑，我回来了。”

苏灿回家的时候，一家三口正在神色紧张的讨论清晨发生的神秘巨响，煤气罐爆燃、天然气管道泄漏或者车祸导致的油箱爆炸，无外乎这几种可能。

“小灿你干嘛去了？哎呀，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苏婉珍关切的迎了上来。

“早上出去晨练，不小心掉到忘归河里去了。”

苏灿憨憨一笑，挠挠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哼，怎么没淹死他！”

聂小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过脸不想见他。

“小灿你快去洗个澡，千万别感冒了。”

苏婉珍一边把他往浴室里推，一边准备去找换洗的衣物。

“对了，今早上你爸打电话过来，他亲自来接你回家。”

迟疑半响，苏婉珍背对着他如此说道，内心的惭愧让她不敢面对对方。

“昂，好嘞。”

苏灿不以为意，很快敏感的察觉到姑姑的情绪，开口道：“姑姑。”

“谢谢您，一直照顾我。”

“小灿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姑姑啊。”

苏婉珍眼眶一热，差点哭了出来。

“我会成为有出息的人的。”

一句郑重的承诺，苏灿前所未有的充满底气。

“小灿。”

苏婉珍回过身来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侄子，感慨万千地道：“你长大了。”

浴室内，苏灿抹干净脸上洗发水的白沫，目光瞥向放在窗台上的蓝色布包。在他的胸腔中，有一颗枣核大小非虚非实的菱形物体，与它有着血脉相连般的紧密联系。

那是曾经属于他的精、气、神，包括他出生时就有的庚金煞气，凝练多年所形成的‘刀意种子’。

养刀十八载，蕴养刀意整整十年。

而今终于到了瓜熟蒂落，种子落地生根

，反哺自身的时候了。

“精与气，意与神。与神合，与意行。”

喃喃念着从小就会的口诀，苏灿并掌如刀，在蓬蓬头洒下的水流下演练着脑海里记得滚瓜乱熟的刀势，并以惊人的速度娴熟起来。

“先养心中之刀，化气为形化虚为实，刀意凝成之时，破茧而出超脱凡俗。天刀门的刀法果然妙极！”

半小时后，苏灿正在书房收拾行李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姑姑正在开心的与人说笑。

“小灿，你爸来了！快出来。”

客厅里，苏婉珍苏建明两兄妹坐在沙发上热情的聊着家常。聂小玉早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农村来的舅舅，并且深以为耻。

“爸。”

明明是相差两岁的兄妹，苏建明看起来却比苏婉珍大了足有二十岁。

苏灿看着皱纹又加深了几分的父亲，饱含深情叫了一声。

“儿子你又长高了。”

苏建明激动地站了起来，“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

苏灿心知是因为养刀有成，精气神反哺的效果。

“爸，我长大了，您以后不必那么辛苦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差点让这个坚强勤恳的汉子热泪盈眶。

“灿儿真的长大了。”

他喃喃念叨着别过脸去，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

足足叙旧两个多小时，苏建明才以晚了赶不上车为由，坚持要带儿子离开。临走的时候，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手提袋塞到妹妹的怀里。

“这两年灿儿吃住都在你家，我养猪也赚了不少钱，一点小心意婉珍你别推辞。”

“这怎么行！”

苏婉珍严词拒绝，忙不迭地把书包塞了回去。

“小灿以后读书、成家，哪样不要钱，哥你别这样。”

“我赚钱了，真的赚大钱了！”

苏建明语气有些激动，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待在次卧里的聂小玉听到后，啐了一声暗自骂道：“没见过钱的乡巴佬。”

最终还是苏灿这个小辈将手提袋硬塞在姑妈手里，苏婉珍无法，只得道：“那等小灿将来结婚的时候，我再还给他。”

苏婉珍一直在小区的门口，目送着父子二人搭上出租车后，远远地还在挥着手向他们道别。

后座上，短暂的沉默后，苏灿突然开口道：“爸，我不想在齐城二中读书了。”

“什么？”

苏建明惊讶过后，迟疑道：“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觉得还是在老家待着舒服。”

苏灿刀意有成，亲眼见识过超凡脱俗的力量，对高考这件事情已经看得不那么重了。

“不行！咱们老家高中的教学水平不行，怕可惜了你这孩子。”

“我……”

苏灿不知道如何才能改变老爹的主意。

“在你姑姑家受委屈了？”

“没有……”

苏灿一刹那的言不由衷，还是被熟悉他的老爹给发现了。

苏建明心疼的拍拍儿子的肩膀，坚定有力地道：“儿子你也长大了，我给你在齐城买套房子你自己住吧。”

“买……买套房子？”

苏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齐城可是处在二线以下，三线以上的区间。市区的房价普遍在一万五千左右，离学校近的就更不用说了。

姑姑苏婉珍家那套九十多平的小三房，市价两百多万，这还是因为房屋老旧折价的缘故。

“老哥你要买房子？”

出租车司机插口道：“齐城这地儿我熟啊，你儿子是在齐城二中读书吧。那我推荐你买文化佳园、怡东花园、永泰园这几个地方。就是价钱嘛，稍微贵了点，一平不太到三万吧，两三百万就能买一套。”

虽然听起来只是简单的介绍，那股淡淡的嘲讽仍旧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

苏建明虽然衣着崭新得体，但是饱经风吹日晒的面庞和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都表明他的身份不是农民工就是其他体力劳动者，绝非上层阶级。

“儿子我考考你。”

苏建明淡淡的瞥了司机一眼没有接话，“我养着两百头母猪，一只母猪每年下两次崽，每次成活八只左右。”

苏灿仔细听着父亲的话，默默在心里验算。

“一只小猪养到出栏，玉米地瓜一部分都是我自己种的，最高的时候每头猪净赚三千多，最低的时候也有两千出头，咱们就按两千五来算。儿子，你算算我一年能赚多少钱？”

200*2*8*2500。

苏灿飞快在心里列出了算式，等于……

八百万？！

当得出那个天文数字一般的结果后，苏灿震惊的合不拢嘴。

他回想起去年姑姑一直在抱怨猪肉价格高的太离谱了，每次买肉都要心疼老半天。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家养猪的父亲竟然因此发了大财！

这可是八百万！

要是接着养下去，岂不是马上要突破一千万？

“没有那么多，刨去年前扩建养猪场的本钱还有乱七八糟的开支，剩不了那么多的。”

嘴上虽然在谦虚，苏建明却不自觉的把头微微抬起，言语间的神采飞扬藏都藏不住。

“老兄，你这是一朝暴富了呀！”

出租车司机算明白账目后，满心都是羡慕嫉妒，酸溜溜地道：“还是农民好，种种地养养猪，说不定哪一天就暴富了。哪像我们这些打工仔，干一辈子也就那样儿，饿不着也吃不饱。”

“言过了言过了。”

苏建明笑容可掬地谦虚几句，随即转过头来异常认真地道：“儿子，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把房子买了吧！”

苏灿某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有意义的日子啊？为什么同时赶在今天，他的刀道终于有所突破，而父亲也跑过来告诉他自己发了大财。

不管了！既然都是好事，坦然接受就是了！

“师傅，不去汽车站了，掉头去怡东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