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祝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是指，你的亲娘？可梦华早已经去世多年，你要如何……”

\"借尸还魂。\"

祝夜岚把匣子最底下的一层打开，手指摸了摸一个暗扣，立马弹出一个小抽屉，捏出里面薄如蝉翼的几张皮来，照着镜子一张一张贴在脸上。

祝祁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容貌发生的变化：“你，你什么时候恢复的容貌？”

“你我之间，只有交易，所以别问太多。”

祝夜岚慢条斯理地给皮刷了一层药水，好让它们和自己的脸贴得更牢一些。

“先前我答应你安生住在京华山庄，条件是你每个月送我一条人命供我研毒。其实，我是在找医死人肉白骨的法子。”

祝祁一惊，下意识捏紧衣袍，却因为针的作用不得不再次松开。

若是真如她所说的，她能够医死人肉白骨，那自己是生是死，自己的儿子是生是死，岂不是都掌控在她一个人的手里？

不，她不能，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即使天赋异禀也不能逆转天时。

她说这些，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把罪名嫁祸到她头上。

可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杀永缙的时候她刚好在场，要怪，只能怪她来得不是时候！

祝夜岚知道他不信，伸手收了他身上的银针，开口道：“你让我来之前应该知道，永缙今儿上午想把我喂了虫子。

因为我前两个月杀的婢子都活了，将我毒杀她们的事捅了出来。你也应该再去问问，今儿上午我掉进虫锅里之后，有没有被咬。”

祝祁得了自由，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开门出去之后，不多时又匆匆开门进来，检查了一遍门窗，哑着嗓子问她：“你真有法子能让你娘活过来？”

“有。”祝祁这才抬眼看他，“这样永缙还活着，圣上也不会怪罪下来。我娘柔顺，转生后定对你百依百顺，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要全心辅佐四王爷，让他登基称帝。”

祝夜岚的疤已经全部贴在脸上了，原本娇嫩的小脸一下子如同碎掉的瓷器，叫人又疼又怕。

祝祁胡子微微颤抖着，这件事兹事体大，绝不能轻易答应。

他慢慢坐在椅子上，摇摇头：“不行，皇储乃是大事，更何况太子早已有了内定的人选……”

屋里忽然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烛火明灭室内暗了一大半。

祝夜岚微微笑着，看了眼镜子，慢慢转向祝祁。

祝祁抬头一看，正好遇上闪电瞬时出现，照亮祝夜岚含笑的脸，一下子吓得浑身坦然，竟比方才挨了针还浑身无力。

他只觉得，只觉得他的女儿仿佛不是他的女儿了。

“岚儿，不要胡闹！”

祝祁开口，忽然发现自己声音都打着颤，赶忙哆哆嗦嗦地去给自己倒水，湿润了嘴唇，才觉得好些。

“为父是真心疼你，自古谋求帝位的都九死一生，你又何必去趟这个浑水，更何况，更何况四王爷他……”

祝祁猛地反应，他好像明白了，四王爷心智不全，自然是不能像个正常皇帝一样去治理朝政，而祝夜岚作为他的皇后，到时候怕不是，怕不是要……

这分明是叫他去送死！

祝夜岚微微一笑，她的傻父亲可算是开了窍了。

不容易，看来以后这针灸还得多扎扎才好。

她站起来，把祝老夫人身上的银针拔掉，然后又取出个药瓶给她灌了一些，把她放到床上。

不多会儿，祝老夫人便睁了眼，见到祝夜岚脸上带着疤，不由得红了眼眶：“方才啊，祖母做了个梦，梦见你的脸好了……”

祝夜岚握着她满是皱纹的手颔首笑着：“您放心，岚儿的脸一定会好的。”

“可是……”祝老夫人忽然皱了眉头，扭头似乎在找些什么。祝祁赶忙站起来坐在祝老夫人旁边，问道：“娘啊，感觉如何了？”

祝老夫人问他：“你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头的汗？岚丫头，快给你爹擦擦。”

祝夜岚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祝祁。

祝祁擦了擦，眼神复杂地看着祝夜岚，却见祝夜岚拍了拍祝老夫人的手，掖了掖被角，将她哄睡着了。

“我压了她的记忆。”

祝夜岚言简意赅，站起来把盒子合上。

“但是府里其他见过永缙尸体的人，都得死。”

祝祁略一沉吟，摇头道：“不行，这是京城，动静太大会引起注意的。你爹我现在是丞相，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祝夜岚冷笑：“是，还是清正廉洁的丞相。那你自己收拾残局去，不送。”

被下了逐客令的祝祁有些不悦，可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是一时冲动杀了永缙，又不想让祝夜岚捏着自己把柄才拿她顶罪，让她给自己想法子补救，可是谁能想到是这么个法子呢！

罢了，但凡能让梦华活过来，怎样都行！

祝祁离开后，新容立马跑进来，一脸焦急地盯着祝夜岚，有些后怕道：“小姐您怎么样？是不是刺客伤了您，啊？快让新容看看。”

祝夜岚微微笑着，把她的手按下去，说：“无碍了。倒是祖母受了惊吓，今晚在我床上歇着，我同你去耳房睡吧。那个云雀呢？”

新容一眼瞧过去，说道：“我方才让她去给小姐做些吃食去了，寻常这时候，您都爱吃些羹汤的。今晚呢，饿不饿？”

祝夜岚点点头，让新容去把窗户打开，外头后知后觉地响起轰隆隆的闷雷，吓得新容一哆嗦。

祝夜岚瞧着新容一扇一扇去推窗，忽然脸色一变，瞧见最东边那扇窗户竟是闪了条缝，不大不小，刚好够一双眼睛窥探。

“方才你在外面，可看到什么人出现？”

新容诧异地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只有我和云雀啊小姐。不过，我刚从前院过来，今儿早送咱来的那个祝管家，同我说还有个小姐的箱子没拿，让我去取呢！”

祝夜岚轻轻眯起眼，盯着新容的模样，问她：“那箱子呢？”

新容赶忙走过到正门口，拿起一个足有小腿高的箱子，搬过来放到桌上，桌上的茶具颠了颠，祝夜岚微微皱起秀气的眉毛。

新容把箱子上的锁扣打开，打开后是一层厚厚的油纸，解开，里面还是一层油纸，再解开，再解开，再解开……

祝夜岚解得烦了，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小刀，用力一划，浊臭的腥气扑面而来，新容吓得尖叫一声，赶忙背过身去。

密密麻麻的毒虫残肢里，埋着一只莹白润泽的小手，这手，是二夫人杨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