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精疲力竭的温天茂瘫坐在地上，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外面大越往里越细的喇叭口洞，呈L形走向，开始竖直向下，然后逐渐斜着向下，到最后这块大石头跟前已经几乎水平了。这块石头虽然大但是如果有人从里面推，完全可以挪出来，越往外空间越大，推开的话露出来的空间人即使爬不出来，起码可以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洞里除了最初敲击石头和喊的那几声再也没动静了，刚才温天茂忙着破石头搬石头没顾上招呼里面，这会有空了，该联系联系里面的人了。

清了清嗓子，”爸“字都到了嘴边又咽下，天茂多留了个心眼。

拿起锤子敲了敲石头，大声喊道”有人吗？“

洞穴的特殊环境使得温天茂的声音有点变形，这一嗓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重新调整了一下，趴在石头上喊道：“能听见吗，这块石头得从里面推一下，我一个人弄不动！”

等了片刻，里面有声音了，先是哐哐哐回应了几下，接着有一个颤抖的声音试探着问道：\"天茂？“

听着这虽然瓮声瓮气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天茂差点掉下泪来，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父亲确实是里面！

“爸，是我，您没事吧！”天茂小心的问到。

“我没事，你是一个人吗？”

“我一个人，你有力气试着推动这块石头吗？”

“哦，地方太小，我到不了跟前，你红卫叔还压在石头下面呢！“

天茂一听急了，“您怎么样，没事吧，怎么会被石头压着？“

“唉，一言难尽，想办法出去再说吧，你注意点身后！”听着父亲也有气无力的，天茂心急如焚。

看着大石头，温天茂找了点干粮一边嚼着一边紧张的思索该怎么办。继续采取原来那种暴力破坏的方法肯定不行了，石头压着人呢，一个搞不好再来个二次伤害就麻烦大了。

得想办法把石头往外弄，还不能让石头向里面移动。温天茂用手中的撬棍戳了戳挨着石头的地面，不是太坚硬，于是一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形成了。

三两口把手中的干粮吃完，喝了点水，钻出洞外选了些工具，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要注意身后的话，温天茂又把可能会掉进洞里的石头扔远一些，万一掉一块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拿着工具来到最后这块挡道的石头前面，温天茂开始在紧挨着石头的地面挖坑，挖下去一些后，又朝着石头方向往里掏，逐渐在大石头下方形成一个空洞，温天茂把一根结实的木头支在大石头下面，防止被自己挖空后石头掉下来砸到他。

做完这些后，继续往深往大挖坑，直到挖的足够大了，温天茂比划了一下，觉得石头掉到这个坑里腾出的空间差不多能够出进洞里了，停止挖坑。

把所有工具都拿到坑外，温天茂招呼父亲小心，告诉里面自己要动石头了，一会石头会朝外掉出来的时候，要抓住被压住的人，别被石头带下来。听说话就知道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父亲窸窸窣窣一会后说了一声”好了！“

温天茂站在坑外，再一次确认里面准备好了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拿手里的大木头棍子使劲磕那根支撑石头的木头，只一下就把那木头砸掉了，可是那块看着摇摇欲坠的大石头晃了一下又稳定住了，里面传出一声呻吟。

暗骂了一句，温天茂爬出洞口又砍了一根更长的木棍，远远的撬了两下这块大石头，轰隆一声，大石头带着灰尘掉入了挖的坑里，成功了！顾不上灰尘弥漫，天茂踩在石头上爬到露出来的洞口。

灰尘弥漫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父亲胡子拉碴，满脸乌黑憔悴的脸，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满身尘土，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伸着，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人。

父亲摆手制止了温天茂继续爬过来的动作，“拿过水来！”声音嘶哑。

天茂赶紧返回去把水和干粮拿过来递到父亲手里，父亲接过去，自己没有喝，舔了舔满是血口子的干裂嘴唇，一边喂怀里的人一边轻声说道：“红卫，醒醒，喝点水！我儿子来救咱们了.....\"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温天茂小心的爬到跟前，“爸，这位叔叔怎么样，受的伤重不重？”

这位陌生的男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喂下去的水也撒了一胸脯，天茂小心的帮着父亲掰开他的嘴，这才喂进去一些。

看着已经渴极了的父亲也没有大口喝水，只是小口的抿着喝了一点，含在嘴里一小会才咽下去，接着又喂了那个人一点，自己才开始小口的喝着水。接过温天茂递过来的饼，掰碎一点一点吃起来。

天茂担忧的观察着两位，父亲应该没有受伤，只是饥渴的厉害，慢慢喝水进食应该是怕吃喝的太快，肠胃一下子受不了。父亲怀中的这个人腿肯定断了，别处暂时看不出来受没受伤，但看着境况不妙。

现在手边没有担架，温天茂也不敢动这个受伤的人。只能等着父亲吃喝点东西恢复体力再做定夺。

趁着等待的时间，温天茂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现在呆的地方是洞口收缩的位置，里面黑洞洞看不清，大石头掉进挖好的坑里腾出来的地方可以爬进一个人，但是想往出抬伤员费点劲。最好弄个简易担架，父亲里面推自己在外面拉，估计能弄出来。

温天茂想了下爬出洞找一些齐整的木棍像绑篱笆一样扎了个小担架，等把这个简易担架拖到洞里的时候父亲已经恢复一点力气了，天茂爬进去帮着把伤员抬到担架上，估计挪动的时候碰到伤口，疼痛让他醒过来了。

温二娃见他动了，赶紧给他喂了点水，又喂了一块天茂带来的水果糖，轻声说，“老李，忍着点，咱们回家！”

天茂爹虽然看着狼狈，但没有受伤，只是饿的够呛，在吃了点东西喝了水后，已无大碍。这个年代的人，都挨过饿，这点磨难根本不是大事。

父子俩虽然费了点周折，但总的还算顺利的把伤员弄到洞的竖直部分，这下没办法抬着了，只能拿绳子把红卫叔固定在担架上，天茂在上面拽，父亲在下面顶，终于有惊无险的把伤员弄到地面上。

温天茂再把父亲拉上来，又下去把洞里的工具全部收拾好带上来。

等把这一切弄好后，温天茂也累惨了，刚才一心救人，那一口气支撑着还没觉得怎么样，这松懈下来突然发现浑身发软，直接躺在了草地上喘息。

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怎么回去了，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今天肯定回不去了，只能到那边的洞里休息了，可是伤员不能自己行动，只能抬着过去。

温天茂突然好怀念过去有手机的时代，一个电话救援人员就来了，红卫叔肯定有救。一想到这些，又不由想起那两个没羞没臊的狗男女不知道怎么样了，是过上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了还是内疚过度自我了断了......

“红卫，红卫，你怎么样？儿子，你叔醒了！“被父亲焦急的喊声惊醒胡思乱想地温天茂赶紧爬起来扶住睁开了眼的红卫叔。

“老温，”抬手拦住手忙脚乱找糖和水的温二娃，“别找了，我不中了，有几句话跟你说......\"

\"兄弟，你瞎说啥，我和你侄子背也把你背下山，你一定没事的！“温二娃激动的说。

红卫叔咳嗽了几声，满是灰尘的脸上潮红一片，精神似乎好了不少。看到这情况，温天茂反而心头一沉，这是回光返照啊！同时温天茂注意到红卫叔的胸口也不自然的凹陷了一块，原来这才是致命伤！

抱着红卫叔的温二娃已经老泪纵横，哆嗦着手一个劲喂他水果糖，嘴里念叨着:\"老李，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看着手忙脚乱的父亲，天茂也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天知道这对难兄难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缓过一口气的红卫叔，抓着温二娃的手，艰难的笑着对他说：“老哥，我是不中了，侄子把咱哥俩救出来，还能看一回太阳了，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匀了匀气，指了指灰塌塌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口袋，温二娃从里面摸出个折的整整齐齐的烟盒纸和一叠大团结，“这是我家的地址，还有那张图。给我儿子李军发......发电报，他会收到的。“

“好，好，好，回去就给侄子发电报，接你回家。”说着温二娃又抹开眼泪了。温天茂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办法，深深地无力感让这个高大的后生颓然蹲在地上。

“不要告诉他我怎么死的，就说病死了，你要是能帮我照顾他就拉他一把。“顿了一下又说”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要不是在洞里怕你一个人害怕我早走了。“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远走高飞吧，现在可以出去打工，全家人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生活吧。那伙人咱们斗不过的，切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早灯干油枯的男人带着深深地不舍，闭上了眼睛。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当温天茂在第一次直面死亡时，还是让他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看似和父亲感情很深的叔叔，在本来已经看到希望的时候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抛下儿子和他最好的朋友去了另一个世界！

好半天，温天茂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拉着早就泣不成声使劲砸地，手破了也不管的父亲，”爸，叔已经走了，您也别太伤心了，我们得想办法把叔的后事处理一下！“

温二娃把那两张烟盒纸仔细的折叠起来与那叠钱一起，贴身放好。跄跄踉踉站起来，环顾四周，指了一下秃山旁边的一个小山头，“走，就暂时把你叔埋在哪里吧！”

这个半辈子给人看风水找宝地的人给自己兄弟找了这么一块安葬之地。

没用父亲帮忙，温天茂背起这个与父亲有过命交情的兄弟。本来就精瘦的红卫叔，饿了这么长时间更是没多重了。他再也感觉不到疼了，需要抬着走了。

虽然是天茂一个人背着，反倒比两人抬着还要轻松点，拿了把铁镐的父亲默默地跟在后面。

终于走到父亲说停的地方了，背着一个人爬上来的温天茂也累的够呛，在父亲的帮助下把背上的红卫叔轻轻放到地上。

父亲已经开始给兄弟挖坟，缓过来点的温天茂想让父亲上来由他来挖，但温二娃没有根本搭理他，继续埋头挖坑。温天茂没办法，想了一下，跑回去把还在公主墓放着的工具都带过来放到睡觉的洞里，顺手又把旱烟给父亲带过来。

“爸，您歇歇，我来挖”

看了下递过来的旱烟，温二娃终于放下手里的锹，给儿子让开位置，摇摇晃晃地爬了出去，蹲在坑边卷了两支旱烟，先点了一支放到红卫的跟前，自己也点着另一支吧嗒吧嗒抽起来了。

看着恢复正常的父亲，稍微放下点心的温天茂，手心吐口唾沫干了起来，不一会功夫一个深宽各一米、长两米的墓穴就挖成了。

温天茂去找了两块毛毡，下面垫一块，把人轻轻放下去，上面又盖了一块。爷俩一人一把锹，不一会一个土丘就已形成，又从远处搬了几块石头围了一圈，做了点标记，方便以后寻找。

就这样刚才还活生生说着话的红卫叔转眼与这父子俩阴阳两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