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璎一时间愣住了。

杜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棠哥儿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从小到大什么事儿都没叫人操过心，方才他说讨你过去的事儿也与他母亲说过，想也不想我就知道他母亲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的。”

“棠哥儿与雪柔成亲三年来一向是琴瑟和鸣，虽说雪柔并无所出，但他们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的。”

“他前脚刚与襄阳侯府说不介意雪柔没替咱们周家生下一儿半女，后脚就要把你讨过去，这不是打闵家与林家的脸面吗？”

她口中的雪柔姓林，是周子棠母亲闵氏堂姐襄阳侯夫人的女儿，闵氏隔房的外甥女。

说着，她老人家又是叹了口气：“再者说了，周家有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他如今这才二十出头。”

宝璎懵了。

彻底懵了。

这，这怎么和她梦里的走向完全不一样？

杜老夫人见宝璎这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只怕是高兴傻了。

院子里的事儿她老人家不是不知道，姑娘家的小小年纪有丁点小心思也很正常，谁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这丫头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没想到宝璎一听这话却是直挺挺跪了下来：“老夫人，奴婢不愿意，奴婢死也不愿意。”

她只想这辈子嫁个好郎君，生几个胖娃娃，过平平淡淡，幸幸福福的生活。

杜老夫人一愣：“你……你不是喜欢棠哥儿吗？”

宝璎跪在地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奴婢从前对三爷的确是有几分倾慕，但奴婢万没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回想着梦里的事儿，她只觉得自己脑子简直要驴踢了，“到三爷身边伺候有什么好的，左不过一个通房丫鬟，还没有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自在。”

“就算是当了姨娘，以后有了孩子也要养在三太太名下，逢年过节才能见到孩子一面，这有什么好的？”

“老夫人，奴婢不愿意去三爷身边伺候，死都不愿意。”

这是大实话。

梦里事发之后，周家夫人闵氏直说要把她拖出去打死，后来还是周钧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才说把她拨到周子棠身边当姨娘，再后来，她有了身孕，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因为这事儿，闵氏与周钧冷战了足足三个月。

周子棠与林雪柔足足冷战了半年。

杜老夫人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更是亲自扶她起来：“你这傻丫头，你要是不愿意，谁还能勉强你不成？我想着要是你说愿意倒还难办，你既不愿意，那我待会儿就差玳瑁去与棠哥儿说一声。”

说着，她拍了拍宝璎的手，亲昵道：“你放心，我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你玳瑁姐姐不愿意嫁人，所以才一直在我身边留到十八岁，你如今也十五了，这亲事也该张罗起来。”

宝璎重重点点头：“老夫人，您做主就行。”

“好。”杜老夫人自然是笑眯眯答应下来。

一刻钟之后，玳瑁则奉了杜老夫人之命亲自去周子棠跟前传话。

宝璎见玳瑁一回来连忙凑上前去，玳瑁笑着道：“……虽说三爷听闻这话脸色不大好看，但到底没说什么。

宝璎挽着她的胳膊连声感谢。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没去找周子棠，周子棠却在三日之后来找了她。

宝璎虽是个好看的绣花枕头，但能在杜老夫人身边当大丫鬟，那也不是一点看家本事都没有的。

她虽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泡茶打扇这种伺候活的人也不大会做，但她却是做的一手好绣活，所以平日里杜老夫人的里衣和鞋袜都是交给她做的。

这不，她这边正躲在屋子里给杜老夫人绣抹额，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当即心里暖洋洋的，只以为杜老夫人又派人给她送点心，笑着道：“东西放案几上就行了，替我谢谢老夫人……”

没想到她话音还没落下，抬头一看就见到了周子棠。

周子棠模样出众，身形高挑，不管何时面上都带着几分儒雅俊朗的笑容，但如今他脸上绷得紧紧的，低声道：“我听祖母说你不愿意到我身边伺候？”

宝璎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面对上辈子篡位成功的皇上，到底还是有点紧张的。

她点点头。

天爷，她竟然拒绝了未来的皇上！

周子棠朝她步步逼近，冷笑一声：“你为何不愿？”

宝璎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有道是气质这东西是天生的，别看这狗崽子平日里笑眯眯的，可冷着一张脸还真有几分压迫人的架势！

她竭尽全力把话说的委婉些，免得日后周子棠打击报复：“三爷，奴婢……奴婢从前不懂事，冲撞了三爷，就请三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奴婢一般见识。”

“三太太是个好人，对您一往情深的，要是知道您今儿过来，肯定是要伤心的。”

“而且还有襄阳侯府，三太太是襄阳侯府独女，若是襄阳侯府知道这事儿，只怕会要了奴婢的命。”

上辈子林雪柔身子一直就不大好，这辈子亦是如此。

“一往情深？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深情’二字。”周子棠在她对面的炕上坐了下来，摩梭着手上的扳指，冷冷逼视着宝璎：“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月以前你就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难道，你从一个月以前也开始做了那个梦？”

也？

宝璎心里一个咯噔。

好在她在梦里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见周子棠摩梭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扳指她的梦里是出现过的，梦里的周子棠与她说过这是父亲周钧送给他十八岁的生辰礼物，二十三岁周钧去世那年才拿出来戴……如今周子棠才二十岁，这转动扳指的动作如此娴熟，可见周子棠也和她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宝璎面上半点不显，装傻道：“做梦？什么梦？三爷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周子棠淡淡一笑，只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