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女人回来又怎么了？这屋子写我的名字，用的是我的钱，你这婆娘算什么玩意儿，我爱带几个就几个！”

刀光一闪，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厨房里举着菜刀跑出来：“你在外面不干不净我可以当自己瞎，你把女人往家里带，送到儿子面前跟他说你有两个老婆，你是什么人渣！这里有她就没我！我砍死你们这对狗男女，砍死你们！”

顿时，画面被血腥填满，那个多出来的第二个女人捂着脖子倒在血泊里。

楚凌轻嗤一声：“你挺贪心啊……”

她手指微微一屈，捏着脖子的力度更重了些，陈炳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咯咯的声响。

画面陡然一转，出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道士：“你被地府下了死亡印记，是那个被你妻子误杀的女人诅咒的，如果你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

陈炳：“怎么做？”

“借寿，换命。”那道士说，“用张琅的命换你回阳间，再借你儿子的寿，替你续人世百年。”

楚凌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如雪般的寒冷嗓音缓缓地说：“陈炳啊，人间不是有句话说，虎毒不食子嘛。难道我死得太久了，风俗都换了个底朝天么？”

破碎的记忆在她手里好像视频里的母带，任由她快进放大，甚至还能自主操控其中画面。

只见她手指一勾，把画面中那道士的披风一扯，露出原本的模样---那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亡魂，嘴角有一颗红豆大的疙瘩，额头、脖子上都被烙上死亡印记。

乍一看，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她一时没想起来。

陈炳在她手里剧烈晃动，像一只即将被放干血的鸡：“老子用不上你这毛都没长全的黄毛小孩儿指指点点，识相的给老子放开，我还能……”

楚凌没在意他嘴里的污言秽语，因为她在回忆的画面里看到一个很面熟的女人---张芙。

昨晚客栈里，张琅杀的女人就叫张芙，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她求着要在陈炳身上打上死亡印记的。

现在张芙死了，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楚凌咂咂嘴，认真思考着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一不留神，陈炳居然在她手底下溜走了。

她神色冷淡地看着陈炳逃跑的方向，觉得有些好笑。

逃那么快，还不是要回客栈？

她拍拍手，觉得陈炳这边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返回相遇阁，却忽然听到好几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杂巷又黑又暗，四通八达，那些浅浅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让人分辨不出方向。

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前后左右便走出了十来个人。

太久没收敛了鬼气出来瞎逛，以至于她都忘了，藏在这些巷子里长居的，多半是些浑浑噩噩的乡井莽夫，白日里坑蒙拐骗新鬼要钱，夜里就在路边的酒摊喝得烂醉。

“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啊，还是个新死鬼！”

“小姑娘一个人吗，来这里陪哥哥们一起住？”

这些人说着说着包围成圈，渐渐向她靠近。

楚凌低垂着眉眼，不慌不忙地抽离出如蚕丝般的鬼气，一点点缠绕在手上，恰好挡住了那朵盛开的彼岸花。

能力越强的恶灵身上的鬼气颜色越重，反之就越浅。

楚凌这点鬼气在他们眼里，就像是小孩子手里拿着壮胆的玩具水枪，毫无杀伤力，甚至还有点搞笑。

于是有几个指着她的手大笑：“小姑娘手指白白嫩嫩的，好看极了，就是这鬼气也同你皮肤一样，比雪花还白啊哈哈哈。”

话音一落，一群人就朝着她张开手臂冲过来。

楚凌五指一张，那些蚕丝便同利剑一样冲出去，把一群十来个人像绑腊肉一样通通拴在一起。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那些蚕丝像太久没开餐的蛇蝎，吐着毒刺般的舌头，一点点割开皮肉。

这些先前很嚣张的人顿时都泄了气，茫然无措地叫喊着。如果他们还残存一些理智，很容易就注意到楚凌身上冰冷的杀气，那双好看的眼里奔腾着血光。

只要她勾勾手指，他们这些游荡了几十年的厉鬼，霎时间就会灰飞烟灭。

“找到你了。”

熟悉的嗓音在她面前传来，接着就被搂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拥抱里。

这个微小的插曲像是拨动琴弦的纤纤细指，把她身上蒸腾的杀气和紧绷的手指一同吹散，像冰雪忽然融化，化作涓涓细流。

楚凌指尖的蚕丝无声地断了，柔软舒适地搭在手腕上，被她背在身后：“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不对，因为前不久他们还在包厢里准备吃饭，而她自己说了去洗个手。这个手洗到了相遇阁外，还要先贼喊捉贼。

顾埕在她耳边亲了亲：“以为你迷路了，出来看看。”

“让我看看，手洗干净了没……”顾埕说着拉起她的手，看着上面撕断的鬼气皱了皱眉，“谁欺负你了。”

楚凌后知后觉地收回鬼气，远处那几个死里逃生的厉鬼早就没了踪影，她轻轻摇摇头：“没有，我自己缠着玩的。”

顾埕捧起她的脸，郑重且温柔地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喊我一声，我来收拾他。”

“也没谁能欺负我，”楚凌小声说，“就你。”

可能是这声嘟囔带了点委屈，顾埕心尖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下，实在没忍住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眼底的笑意满溢出来。

与此同时，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一道身影朝着顾埕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原地。

顾埕一只手牵起楚凌，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指尖微微一蜷----不远处的忘川河边突然出现十来个仓皇无措的厉鬼，互相骂骂咧咧地扇着对方耳光，互相推搡着跳进河里。

河底的骷髅鱼吐着泡泡，争抢着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