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钰是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市建筑学校中专毕业，刚刚招聘进公司一年多，个子矮矮的，小巧玲珑，清纯秀丽，十分漂亮。由于年龄小，缺乏社会经验，他的话让田先锋心生不快。

台上孟凡宇主任把麦克风拿到面前，伸出手指弹了弹，室内喇叭立刻发出了“嘭嘭”的响声。

“各位投标人，今天下午三点，区工业园景观大道绿化项目招标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截止目前，来了三家投标人，符合法定开标程序。下面，我们请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党委书记吴树宝同志讲话，给大家介绍项目概况。”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

孟凡宇把麦克风移到吴主任面前。

吴树宝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我代表工业园区管委会和管委会所有干部职工，感谢今天到会的投标企业和企业老板，欢迎你们参与、支持我们园区的经济建设。”

“景观大道，长大约四点八公里，是我区通往市里的主干道。这个绿化工程，也是我们管委会迄今为止最大的绿化项目。希望大家积极地参与，高质量地把它建设好，打造一个样板工程……”

招标室的门吱溜一声开了，从外面匆匆闪身进来一男一女。男的黑黝黝的，五十多岁，高大魁梧，一看就是长期在工地上晒出来的模样。身后跟着的女人三十多岁，高挑苗条，皮肤白皙。

进门后，黑胖男人对着台上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

说着，他抬腕看看表，又自顾自补充说：“还好，不晚，不晚，还有两分钟。

女人自顾走上主席台，把标书递给了公证员。

开标室主席台后面墙壁上，大石英钟的指针指向2：58分。

不错，人家没有迟到。

吴主任厌恶地瞪了一眼这对男女，重拾被来人打断的讲话。

业主讲话结束，公证员宣布开标规定，一二三四……

孟凡宇主任宣布开标。

拆标书，先拆技术标。按照登记先后顺序，拆开第一家。审核封标格式，资质，技术标的科学、合理性，组织施工设计的各项指标……

尽管开标室不算大，屋子里的人也不多，但是环境静谧，空气紧张，所有的投标人都屏着呼吸，揪着心，墙上那只石英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分外突出。

这个过程，评委们花了半个小时时间。

经过各位评委审核，认定技术标合格，第二道流程就是拆封合格投标人的商务标。

商务标就简单多了。打开后，唱标，登记，请投标人代表上台签字确认。

第一家报价二百六十万元人民币。

在评委拆开商务标，唱出二百六十万投标报价时，田先锋和李曼钰的心，就像有一头小鹿在撞击，咕咚咚咚狂跳不停。

报价公开，田先锋和李曼钰嘴里大大地嘘了一口气。

第二家报价二百八十万圆整。

自家的报价，田先锋和李曼钰是清楚的，如果没有后来杀出的程咬金，集美公司就是理所当然的中标人。此刻，两个人的心简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尤其是李曼钰，小姑娘紧张得脸色通红，尽管自己只是一个打工者，中不中标也不影响她一分钱的工资福利。但朴素的情感使然，她还是热切希望自己所在公司能中标。

李曼钰感觉室内的空气都稀薄起来，她紧紧抿着嘴巴，生怕一张嘴，她那颗小小的心脏就会从嗓子里蹦出来似的。

登记过珠城集美工程有限公司的报价。

台下的两家投标人，眼里放射出或浓或淡的敌意，嘴里却说着恭维的话，“看样子，今天中标的一定是你们集美了。”

台上的吴主任、孟主任，也把微微的笑意投给田先锋。

田先锋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得意，但嘴里却说着：“后面不是还有一家吗？没有揭幕，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最后进来的那一对男女，不为人知地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嘴角扯出了同样不易被别人察觉的一丝微笑。

公证员拿起最后一家的投标文件，举起来向大家扬了扬，问：“现在即将开标的，是钟立区雨露园林绿化有限公司的标书，大家有没有异议？”

第一遍，大家都没有吱声。公证员又问了第二遍。

李曼钰一直盯着公证员手里举着的档案袋。她凑近田先锋，伸手扯一下他的衣袖，悄悄指了指公证员举着的标书。

田先锋两眼在主席台几位评标人脸上有意无意地扫来扫去，对李曼钰的提示毫无反应。

坐在主席台上的吴树宝向台下扫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田先锋脸上，问：“田经理，对这家的标书，你有没有异议？”

田先锋回吴树宝一个巴结的微笑，说出三个字：“没异议。”

李曼钰再一次靠近田先锋：“田经理，他这个标书有问题，把技术标和商务标都装在一个档案袋里了。”

田先锋眼睛往上翻了翻，说：“无所谓，估计他也中不了。”

“开标。”男公证员说。

标书打开，审查，半个小时后，公证员宣布：“钟立区雨露园林绿化有限公司技术标通过，可以开启商务标。”

孟主任接过女公证员递过来的商务标，三本副本分发给三个评委，正本交给吴树宝。

“钟立区园林绿化工程有限公司投标报价为壹佰捌拾万元整。”吴树宝宣布。

雨露公司报价一出，现场顿时哗然。

田先锋和另外两家投标人都睁大眼睛，一会儿看那对投标人，一会儿又看向主席台上的评委。

几家投标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个工程，成本价就得两百二十万，一百八十万能完成工程？”

听下面议论纷纷，吴树宝和孟凡宇都把目光投向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女人。

黑脸男人从大伙的眼睛里读到了质疑。他赶忙站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给台上的领导和评委打躬作揖。打完台上的，又转过身向台下几家投标人员鞠躬，态度十分虔诚，恭敬。

然后，他说：“感谢各位领导，感谢各位同仁，我叫张全新，在上海从事园林绿化工作二十年。最近回到家乡，成立了钟离雨露园林绿化公司，本着回来建设家乡，美化家乡，报效家乡的愿景。这是我们参加的第一个工程，之所以愿意低价，就是想利用这个项目，做一个样板，树立一座丰碑。我们不取利润，甚至愿意亏本，让我们的企业站住脚跟。”

田先锋站起来，对台上说道：“吴主任，孟主任，各位评委，雨露公司的投标违反了招标规则，投标无效，应该作废标处理。”

听到田先锋发话，李曼钰胆子大起来，也跟着田先锋站起来说：“最后这家公司的标书，技术标和商务标都封在一个档案袋里，按照招标文件规定，是废标。”

公证员移过麦克风：“开标前，我拿着雨露的文件袋问你们两遍，都没有人提出异议。现在开标后，反对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