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宋暖煦爱书如命，曾在学校订购了一整年的杂志，按月发放，12个月下来就能凑成一套。

这期间有个同学跟她借来看，她千叮万嘱千万不要把杂志弄坏，对方也百般保证，岂料对方借走之后竟在上课时间偷看，被老师抓个正着，杂志自然也是没收了。

对方表示愿意赔钱，宋暖煦不肯，执意想要回原本的杂志，便自己去找班主任，班主任找都没找，就说已经弄丢了，还批评宋暖煦太过执拗，性格偏执，言语中不乏讥讽之意。

原本一言不发的宋暖煦，听闻此话，委屈但坚定地反驳：“难道老师您就没有任何想要坚守的东西吗？”

后来的休息日，宋暖煦跑遍了整个县城的七十多家书店，终于买到了缺损的那一本，凑成了一整套，心满意足。

至今那一整套杂志还完好无损地保存在宋暖煦的书柜里，她这般坚持执拗的性格，认定了什么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黎清阳自然是不知道宋暖煦这段故事的，只是眼见着小助理翻找到洗面奶之后就自顾自进了浴室，哼着轻快的歌在浴室刷牙洗漱，开开心心。

他轻轻按了下略微有点发胀的胃部，晚上看电影开始的时候跟着小助理稍微吃了一点垃圾食品，胃立马就开始发胀，整个晚上都有些闷闷的，因怕小助理担心，加上这点难受比起之前的刺痛尚且不算什么，他也就一直都没去在意。

刚刚这洗完澡出来可能略微受凉了些，胃部的胀痛加重，他怕一会被小助理看出来，转身去客厅倒了一杯热水，悄悄打开药瓶，想了想，还是盖上了，只多喝了几口热水。

宋暖煦很快就洗漱完毕，简单吹了下头发就钻出浴室跳上床，打开投影播放键：“来来来，快点，继续看。”

黎清阳已经穿好睡衣半躺下，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头发，认命地叹口气，下床拿过浴室的吹风机，让她躺下，一边给她吹头发，一边忍不住叮嘱她：“头发一定要吹干了再睡觉，不然会头痛的，知道吗？”

宋暖煦满不在乎，她的头发又多又密，每次都要吹上半小时才能干透，吹风机的风轻轻柔柔又热乎乎的，吹得宋暖煦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哎呀没事啦，现在也不睡觉嘛~头发一会就会干了。”在黎清阳认认真真吹了十分钟之后，宋暖煦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回头扒拉着吹风机，“咱们看电影，好不好？”

黎清阳也不关掉吹风机，只抬眼看着小助理，她洗尽铅华的面庞白皙通透，干干净净，还因着热气散发出微微清甜的香气，宋暖煦一时被他看得有些羞，只得转过头去掩饰自己，嘟囔着：“吹就吹嘛~反正又不是我累哦。”

最终，黎清阳不仅把小助理的头发吹得干干爽爽，还细心地叫来客房服务，把被她洇湿的枕头换了，宋暖煦忍不住笑他太细心了，细心地像是照顾女儿的妈妈。

黎清阳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那段跟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也是这样照顾母亲的。

只是后来他独自生活，再无人需要他去照料，心中总像是缺损了一块。纵使是跟林舒在一起，婚后不久林舒便出国留学，二人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日。

二人看《电锯惊魂》看到半夜，边看边聊着，宋暖煦这才发现，一贯在人前不多言多语、维持高冷但绅士体面的老大，私下里居然喜欢热闹俗套的电视剧，喜欢流行音乐，热热闹闹的甜甜的英文歌，与他人前的形象完全不同。

黎清阳认真解释着，说，因为生活本来就辛苦了，不如让自己在有限的休闲时间里获得无脑的快乐。

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宋暖煦眼皮开始打架，黎清阳转头看上一秒还跟自己聊得正嗨的小助理，下一秒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他起身关掉荧幕，仔细地给小助理盖好被子，在另一侧躺下。

二人同躺一床，小助理清浅的呼吸声伴着热气一阵阵传过来，挠得黎清阳心里痒痒的。这个傻姑娘，真的就相信自己能有这般好的定力？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拂开小助理额头的碎发，另一只手缓缓覆上胃部，持续胀痛了一夜，也是不大好受的，只是自己双手也是冰凉，触碰间还激得胃部一阵作动。

没事，能够陪在身边睡着，也已经很满足了。

次日清晨，是宋暖煦先醒了过来，她怔愣了三秒，想起来昨晚自己应该是看着看着电影就睡了，然后看向身侧还在睡着的黎清阳。

黎清阳大概是怕挤到宋暖煦，努力把自己蜷缩在床的三分之一处，弓着身子背对着她。

宋暖煦赤脚下床，蹑手蹑脚转到另一侧去看，只见他双手习惯性按压在腹部，脸整个埋在枕头里，看上去睡得不大安稳。宋暖煦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竟有些汗津津的，半梦半醒的人嘤咛一声，看似想要翻个身。

宋暖煦猜测这人定然是又不舒服，却忍着不说，趁黎清阳翻身的时候，把手掌呵气搓热，轻轻覆在他的腹部，好在腹部虽是冷硬一片，却并没有不同寻常的跳突。

宋暖煦就这么跪坐在床边，先是慢慢给他捂热些，然后轻轻给他揉按着，听着这人呼吸开始变平缓，甚至原本一直蜷着的身子也慢慢舒展开，直到沉沉睡过去。

宋暖煦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揉按了下酸麻的手腕，进了卫生间，轻轻洗漱着。待到她洗漱完毕，黎清阳还是没有醒。宋暖煦看着时间也已经不早，二人是下午的飞机回北京，登机前总要吃点东西才好。

她拿好房卡下楼去，楼下的自助早餐已经闭餐，她问询了大堂经理，被告知附近有一家家常菜备受好评，食材新鲜又美味，她便循着小路走进弄堂，找到店铺，买了些爽口的小菜，又给黎清阳带了一份好克化的菜粥。

香扑扑的菜粥，大米的清香中糅合进了青菜的鲜气，宋暖煦闻着便食指大动，想来黎清阳也会喜欢。

回酒店的时候倒是遇到了点问题，她顺着导航七拐八绕，迷路之后还走了不少冤枉路，春日里虽然不是很热，但她拎着沉甸甸的饭食，心里又急，生怕这样好吃的菜粥坏了味道，竟是走出一身汗来。

绕了一圈才好不容易走回酒店，到楼下时黎清阳电话进来，她拿起来一看，好家伙，原本不到十分钟的路自己竟然走了近半小时。

“你去哪里了？”黎清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像是刚刚睡醒。

宋暖煦腾出手摸一摸菜粥，想来是保温效果做的好，尚且热腾腾的，笑眯眯的答道：“我肚子饿了呀，去买早餐了。现在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就上去。”

黎清阳道了一声“好”，便挂线了电话。他复又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色尚好，又查看了一圈卫生间，这才放心的去穿衣服。

早上他其实是被胃胀醒的，起身去卫生间吐了才舒服些，然后发现宋暖煦没在房间，心里一时间竟有些难过她没能陪在自己身边。

随即暗嘲自己何时这般矫情，心里想着幸亏她是没在，不然又要白白担心。

好在大约只是昨天吃了些难以克化的东西，吐出来之后就好很多，他简单洗漱一番，将卫生间收拾干净，宋暖煦还没回来，这才给她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房间门卡滴滴声音响起，宋暖煦带着菜粥的香气笑眯眯的进屋来，先是探头进里屋看了一眼黎清阳，见他衬衫熨帖齐整，正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箱，气色看着蛮好，这才走到桌前放下食物摆放好，自己早就饿坏了，偷偷先拿了一个小包子吃一口，饱满的汤汁流到她的手上，她一边拿着纸巾擦拭着作案现场，一边喊他过来吃饭。

黎清阳细细查看一圈，二人重要的东西基本都已经收拾完全，这才合上箱子起身，整好袖口，到外间餐桌前坐下。

宋暖煦已经将小菜小碟端出来摆了一桌子，见着黎清阳出来，忙不迭将菜粥献宝一样放到他跟前。

黎清阳可能是早上吐过一番，胃里有些空空的，却并不难受，便提起兴致吃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稍后要坐飞机回北京，担心路上再有什么反复，只能尽力忽视宋暖煦期盼的眼神，小小的一碗粥，只喝了三分之一就放下勺子。

宋暖煦倒也不勉强，看他能喝几口也是好的，总比胃里什么都没有的好。

二人吃完，黎清阳拉着宋暖煦进屋查看一圈，确定没有落下的东西，便叫了酒店的专车去机场。

黎清阳帮宋暖煦推着箱子出来，喊着她帮自己拿一下外套。

宋暖煦拿着外套笑嘻嘻的奔过来，电梯门关上之后，她站在黎清阳稍稍靠后一点的位置，偷偷往前靠近他，黎清阳身上总是有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清清淡淡的。

“你在干嘛？”反光的电梯壁出卖了一切。

宋暖煦只是笑嘻嘻，她才不会告诉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喜欢极了他身上的味道。

二人顺利安检过机场，时间也差不多，略微等了一会便登机。

黎清阳还是定的头等舱的位置，二人并排坐下，黎清阳松了松扣子，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却只见小助理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

黎清阳神色复杂：“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宋暖煦抿唇不语。

“放心吧，我这次没有不舒服，不会跟上次一样的。”黎清阳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安心睡一觉，很快就到了。”

宋暖煦无非就是担心他像来时那般难受，看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咣当往椅背上一靠，调整到舒服的姿势，立马就睡着了。

黎清阳看她动作程序行云流水，三秒入睡，只得无奈地笑笑，喊来空姐给她加了一条空调毯。

黎清阳果然并未骗她。

一路行程中宋暖煦到底还是不大放心，醒过来好几次，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黎清阳正在认真研读手上的国际报纸，宋暖煦看他神色如常，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黎清阳正在用笔记本回一封邮件，宋暖煦只记得自己恍惚中好像是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又迷糊了过去。

第三次再醒来时，黎清阳已经处理完工作的事情，正在玩手机上的小游戏，宋暖煦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瞄了一眼，居然是数独游戏。

大神们的脑子果然是跟我等凡人不大一样吗？数独也能算游戏？

然而等到飞机真正落地的时候，宋暖煦却是被黎清阳拍醒的，她在意识尚且懵懂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擦擦自己的嘴角，看看有没有流口水。

这样的小动作黎清阳自然是看到，只是笑笑并未说话。见她慌忙掏出纸巾擦擦嘴角，若无其事地跟上来，他也只能装作正在收拾行李的样子，避免小助理发窘脸红。

二人顺利落地出机场，黎清阳已经安排好了接机的车。

其实这事原本应该是宋暖煦来做，毕竟属于她的本职工作。奈何此时宋暖煦睡得迷迷瞪瞪，仗着自己此刻有了不一样的身份，一路往外走都是坐在行李箱上由黎清阳推出来的，哪里还记得起自己本职工作是什么。

走出航站楼的大门，傍晚的春风还有些凉意，乍一吹，宋暖煦才算醒过来。

司机李叔早已将商务车停好，他做事多年，颇有眼色，将二人行李拎上车后，便问询去处。

黎清阳上车坐定，看了看时间，道：“先送我去老宅，然后送暖暖回家吧，晚些再来接我。”

今晚约了与那家人一起吃饭，黎清阳并不想给父亲找到发怒的由头。

“不好意思了暖暖，我时间有点来不及，不能先送你回去了，李叔认得路，让他送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你随时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