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开门，我回来了！”

“来了，来了。”张婷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累不累，饿不饿？”

“不累，不累。”徐一飞挡住老妈接自己行李的手，朝着厨房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不用说，徐大海这会儿一定在厨房忙活。

徐一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板一阵乱按，还是家里舒服啊。

“赶紧去洗澡。”徐大海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饭桌上，张婷对着刚刚洗完澡的徐一飞左看右看：“飞儿呐，这趟出去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了？”徐一飞哭笑不得。

张婷惊喜的看向徐大海：“你看，我就说嘛，飞儿这次回家是不是变帅了，人也变精神了，我一看就知道是啥原因。”

说完又对着徐一飞：“是哪里的人？有照片吧，让妈看看。”

徐大海看着儿子心里也有些嘀咕，才一周没见，儿子的变化显而易见，显得成熟了些不说，关键是精气神完全不同往日，虽说大自然能陶怡情操，也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吧，难道真恋爱了？还有就是，别人大热天去野外都晒得非洲黑娃似的，这小子怎么还变白嫩了，难道一直躲在宾馆？徐大海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连老爸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充满疑问，徐一飞有些受不了：“爸，你怎么也跟老妈一样不靠谱了？”

“有你这样说妈的吗？”张婷不满意，“我不靠谱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了。”

算了，当儿子就别想有人权，还是专心对付大鱼大肉。吃了几天的面包，家里的饭菜格外香甜，连以前从来不碰的肥肉都敢尝试了。

“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张婷看着儿子，越看越喜欢。

徐一飞看到老妈的眼神，心道糟糕。

果然，张婷继续说道：“儿子你好像又长高了点，明天妈带你去买衣服。”

徐一飞用求救的眼光看着老爸，徐大海赶紧埋头数碗里还有多少颗大米，假装没看见儿子的目光。

不到万般无奈时，徐大海父子两绝对不会与张婷一起买衣服。多年以前，徐一飞就想出了对付老妈爱好的办法：只穿某个品牌的运动服，看你怎么带我到处逛；即使这样，也架不住老妈在自己喜爱的衣服前试去试来，照样能把一起的徐大海父子搞得累死累活。

第二天正午烈日当空回到家的时候，收获两双新袜子的徐一飞感觉又去追了一次太阳，身心俱疲。

平时参加唯一体育活动就是打麻将的张婷却依然神采奕奕，意犹未尽。

“爸，我要回康山。”吃午饭时徐一飞说道。

上世纪房改的时候，徐大海买下了单位分的房子，一家三口都住在康山肉联厂家属院。后来开始在黄城做生意，就把娘儿俩留在了康山，一家人只有在周末团聚。

徐一飞初二时，某个周末张婷带着儿子去黄城，进入家门后看见徐大海喝的烂醉脸上带着几个口红印睡得正香。虽然衣柜床底都没有找到狐狸精，但张婷从此就留在了黄城。

徐一飞在康山一中初中毕业后，两口子本来想儿子也搬到黄城读高中，谁知平时成绩一般的徐一飞中考时人品大爆发，刚好站在一中高中分数线上。

再怎么说一中也是省重点中学，凭本事考上了自然舍不得放弃。

于是，一家人仍然只有徐一飞待在康山。

徐大海还没有说话，张婷急着问道：“慌什么？开学还早的很。”

“我暑假作业还没开始做呢。”徐一飞苦着脸说道。

徐大海有些惊讶：“以前不都是等到开学那两天才做么？这是浪子回头了？”

“还不许人进步了。”徐一飞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连徐一飞都有些奇怪自己的心态，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竟然无端端的想学习了。如果说是受了夸父的影响，那也该想去追日才对，难道夸父小时候是别人家的孩子？

儿子出了远门，几天不在家，两口子一天到晚嘴里总要念叨几句。看到儿子平安回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然后，看着他无所事事又时不时感到烦躁。

现在儿子要主动学习，先不管真假，总之不能扯后腿吧。

黄城到康山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动车车程，吃过晚饭后徐一飞踏上了归程。

~~

徐一飞早早的起了床，打开所有的窗户，走到阳台时停留了一下，看着院子外面的小树林，微风吹动着树叶沙沙的声音与鸟儿的鸣叫交织在一起，一切显得那样生机勃勃。

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几年，徐一飞第一次感到窗外的景色如此美好，旺盛的生命气息带给内心说不出的喜悦。

昨晚回到家做了一晚上的卫生，直到快深夜才将久未住人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本以为会睡到日上三竿，没想到天刚露白就醒来没有了睡意。

八点刚过，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昨晚回来的？一个人？”随着徐一飞打开门，胡子明先将头伸进门东张西望。

“进来呀，鬼鬼祟祟干什么？”

胡子明是徐一飞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的玩伴。从幼儿园到现在，两人一直在一个班。其老爸胡晨光与徐大海也曾经是同事，两家人关系极好。

胡子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到一瓶可乐，边拧盖子边说道：“赶快点。”

“嗯？干什么？”

“不是早就说好了，去北门那家新开的网吧么，我妈一上班我就过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去旅游前答应过和胡子明一起去新网吧玩玩，当时还和几个去过的同学讨论了半天。想起曾经坐在网吧椅子上键盘敲得啪啪响的样子，完全没有去玩的欲望。

徐一飞看着胡子明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忍扫了他的兴，再说这也是答应过的事情。

“走吧。”

新开的网吧环境很好，但大清早的也没有多少人，都是些胡子明这种放假了趁着父母上班溜出来的学生和前一晚熬夜未归的无业游民。

同班同学刘超倒是来的早，坐在一起的还有二班的曾元泰 、魏宏亮，都是徐一飞往日的游戏伙伴。

三人中魏宏亮是徐一飞曾经仰慕的高手，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只要一提起游戏攻略操作什么的，记忆力判断力等聪明的智商瞬间占领大脑的高地。家里早不指望他考大学，花了钱送到一中只希望他待在校园别惹事，平平安安长大跟着他老子搞装修。而他则一门心思要做电竞选手。

徐一飞虽然到了网吧，却连电脑都懒得打开。胡子明等在大呼小叫时，徐一飞慢慢悠悠走出了网吧，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瞎逛了一会。

回到网吧，胡子明刚好被赶出了游戏队伍。自知技术臭的胡子明也不作恼，将位子让出来强迫徐一飞坐了上去。

坐在电脑前摸着键盘鼠标，好熟悉却又遥远的感觉。徐一飞一阵胡思乱想，心思完全不在游戏上面。

游戏开始后，连徐一飞都有些惊讶自己的操作。以前孜孜以求的快速稳定精准现在无意之间就做得完美，站在后面观看的胡子明嘴里不停的发出赞叹声。难道真的是无欲则刚？

“帅哥！”一局绝地求生刚结束，甜甜腻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众人转过头来，后面站着两男两女。两女生化着浓妆，打扮清凉，看不出具体年龄。两男的一副社会青年模样，其中一人胳膊上纹着青龙，带着邪魅笑容的脸上有一种天下尽在掌握的神态。另一个手臂上也纹着几个自有他才懂意思的字母。其中一个穿着露脐装的女孩继续开口了：“小哥哥，我们正在做直播，和你们一起组队玩好不好？”眼睛看着徐一飞。

魏宏亮在网吧玩游戏经常遇到要求搭档的，见怪不怪。另外俩从来都是在游戏里主动要求加女生，难得有反过来的时候，哪里舍得提反对意见。

徐一飞看了看时间，向胡子明扬扬手机，说道：“差不多了啊。”

当初是菜鸟时恨不得天天埋在游戏里，今天水平大进却没有了继续玩下去的欲望，至于和几个混混组队直播，徐一飞更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别人说的礼貌，不回应一下也不好。

“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玩。”李小花对着露脐装抱歉一声。不管胡子明一副不舍的样子，再次招呼他走。

露脐装转头看了一眼两社会青年，哀怨的神色让两人实在心痛。

纹龙男左右往上撸撸并不存在的袖子，这个学生没看见我胳膊上的五爪金龙么？还逼得我放低身份说话：“兄弟混哪里的，晓得这一片是谁罩的不？你很牛逼啊，敢不给面子。”

“晓得，警察叔叔。”徐一飞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这下轮到字母男冒火了：“你哪个班的，什么名字？班主任是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估计这货学生时代被教训已深入骨髓。

果然，跟前的学生彻底怕了：“我叫贾君鹏，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了。”

小伙伴们都笑了起来，徐一飞也奇怪自己的反应。以前对待这些小混混，一向是离而远之，嘴里瞧不起，实际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向往有些畏惧的。现在面对他们，则是一种完全不当回事儿的心态。

几个社会人对着字母男怒目而视，有你这么当黑涩会的吗？拿学校老师威胁别人不说，还被学生调戏。实在太丢我们社会人的脸，还能不能好好混了。

字母男看着双方的反应，估计是自己丢人了，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朝徐一飞扇去。

徐一飞一伸手，抓住字母男手腕。还在考虑要不要教训一下这鸟人，倒不是怕报复，只是担心自己把握不好下手轻重，一下把人打坏了给家里惹麻烦。

不等徐一飞考虑，“碰”的一声响，旁边胡子明已经一脚踢在字母男两腿中间。字母男立刻弯下了腰，一只手捂住裤裆，伸直了脖子开始朗诵咏鹅。

字母男挨了打，纹龙男心里犯了难，看来今天社会人的身份有点不好使，硬碰硬的话自己这边二对五多半是讨不到好处了。但作为未来康山铜锣湾的扛把子，场面上怎么也得做点样子才行，否则怎么混下去，怎么带小弟。

纹龙男纠结了几秒钟，还是当机立断双手握住椅子扶手，大喊一声：“放开我兄弟。”作势马上要砸过去。

徐一飞闻声转头，猛瞪了他一眼。

纹龙男瞬间感到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力量尽失；握住椅子的双手只是在支撑身体的重量。若不是双腿发软，他很想有多远跑多远。

徐一飞瞪着纹龙男笑了笑，没有从他身上感到任何的威胁，但还是放开了字母男的手。

字母男一曲鹅鹅鹅结束后小声的说：“不要打人嘛，打人是犯法的。”

旁边两女生这会一脸崇拜的表情看着徐一飞，特别是露脐装，两眼直冒星星，就像看到黄飞鸿，活的那种。

纹龙男目送徐一飞和胡子明走出网吧大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才转身对字母男说道：“田鸡，以后好好跟我混，多跟哥哥我学着点。看到没，我叫那小子放开你，他敢说个不字吗，还不是只有乖乖听话。”

叫田鸡的字母男不停点头，心里想：“以后不跟你学我是你孙子，光吹牛逼不动手，下次你挨打时我也只动嘴。”嘴里回答道：“好的，坤哥，要不要再教训一下他们？”

心有余悸的坤哥看了一眼留在网吧的刘超他们，义正言辞：“有点出息行不行，欺负学生有什么意思。过两天我在金三角当雇佣军的兄弟给我带的真家伙到了，哥哥带你见识一下大场面。到时候你在康山横着走都可以。”

露脐装鄙视了坤哥一眼，想：“你这句话我都快听吐了，你那兄弟怕是从缅甸走路来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