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他们说我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他们听不懂的话。”

“哦，你说了什么？”

“我说，”

文子顿了一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而后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

“什么？”唐堂有些没听清，中断了咀嚼的动作。

“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一瞬间，文子本来温柔、美丽的脸庞，变得严肃无比，眼神也是凌厉无比，仿佛顷刻间换了个人。

小屋的灯有些昏暗，映照在文子那张严肃、认真的脸上。不知为何，唐堂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文子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令他不得不信。

一阵冷风吹来，他觉得全身寒毛倒立。

他使劲咽了咽才把那半片饺子咽进喉咙里。

“为什么这么说？”

“你玩过游戏吗？”文子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玩过。”

“你说游戏里的NPC知道自己是NPC吗？”

“这个……”唐堂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而后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为什么？”这回轮到文子发问了。

“因为游戏里的NPC根本就没有意识，他们压根连这种想法都不会产生，所以他们绝对意识不到自己是NPC。”

文子略微想了一想，然后点了点头，“说得好，有理有据！聪明！”她夸赞道。

“不过意识到底是什么呢？”她又提问道。

“意识……意识嘛就是对自己和对他人的认知。这个他人包括一切客观存在的东西，比如一件衣服、一种理论、一种学说或者一种精神。”

“那你说动物有意识吗？”

唐堂还来不及作答，文子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狗会依赖自己的主人，会看家，会咬陌生人，说明它是有意识的。猫会抓老鼠，会捉鱼，还会把捉来的小鱼给自己的幼崽吃，说明它也是有意识的。对不对？”

唐堂点了点头。

“那一棵树受了伤，比如被人扒去了皮，它也会努力重新长出新皮。一朵花被人折走了，被折过的伤痕处也会重新愈合，这说明植物也是有意识的对不对？”

见唐堂点了点头，文子的眼睛又重新明亮起来。

“植物也有意识，动物也有意识，人也有意识，只不过大家意识高低不同而已，你说这种说法对吗？”

“对不对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找不出来反驳它的证据。”唐堂笑道。

“哈哈！”文子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你看我这种假设对不对。NPC其实也有意识，只不过意识很低，只能接受系统设给它的指令。比如一个NPC收到的指令是给玩家发布新手村任务，他每周007重复地进行这项工作，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意识的表现？就像……就像工蚁每天重复地寻找食物，供养蚁后一样？”

“可以说得通。”唐堂微笑道。

“那你说游戏里的NPC和这些工蚁又有什么区别呢？NPC每天站在那里给新人发布任务，直到游戏消亡关服的那一天。工蚁每天忙忙碌碌为蚁后寻找食物，直到力竭而死。这样看来，工蚁也只是服从一个简单的指令，从生到死，就是要给蚁后寻找食物。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是虚拟的，被创造出来的，那么蚂蚁可不可以说是我们这个世界里意识最低一类的NPC？”

“当然可以，但前提就是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不能由果倒因。不能从蚂蚁的行为很简单，就推出这个世界是假的结论，这个推论是站不住脚的。”

作为一个理科生，唐堂毫不犹豫地指出了文子逻辑里存在的错误。不过文子倒一点没生气，反而显得很高兴。

“对对对！你说得对！”

夜已经很深了，文子倒一点不困，反倒愈发精神，眼睛也越来越明亮。

“你知道缸中之脑这个理论吗？”

唐堂点点头，“看过一些介绍。说人的记忆其实是一个类似硬盘的储存功能，通过用弱电流刺激这个储存部位，就能还原当时眼睛录下来的场景。进而通过这个理论演化出一个推论，那就是如果把一个单独的大脑放进一个能维持这个大脑活动的营养缸里，再通过计算机模拟传递各种信息给大脑，就会让大脑误会以为这些信息是真实的。再进一步说，如果计算机够发达，那么它完全能模拟出一个和我们现在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的真实世界。”

“哇塞！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所以说我们这个世界也许就是缸中之脑和计算机模拟出来的，我们只是高级NPC而已。”

文子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小星星，她还忍不住抓住了唐堂的手，不过被唐堂不动声色地拿开了。

“目前没有一个公认的完美的理论能证明缸中之脑这个假设是错的是不是？”文子问这个话时显得小心翼翼，仿佛怕会有什么击穿她心底最为坚定的信念。

唐堂想了想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一个完美的理论能证明缸中之脑是假的。”

这话令文子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没有一个理论能验证缸中之脑是正确的。”唐堂又补充了一句。

“据说人的记忆就储存在大脑皮质中,通过用电流刺激这个部位，曾经有过的那些记忆，就会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出来。

不管是还记得的，还是那些已经被遗忘了的。

糖糖，你有没有发现人的两个眼睛好像两个摄像头，它忠实地记录下所有你看到的一切，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甜美的还是令人畏惧的。

而皮质这个地方就相于当一个硬盘，它也忠实地将这些记忆储存起来，以供大脑这个控制中心调用。而人脑对回忆总是有选择性的，那些不开心的，会选择去遗忘掉，开心的一直循环播放。

但当某一天，你不小心点开那个尘封了已久的储存着那些不开心的回忆的文件夹，它们还是重新涌入你的脑中，令你回忆起那些不开心的一幕幕。

也就是说这两个摄像头和这块硬盘，它们就是两个无情的工作机器，不会有选择性的记录，而是忠实地记录下一切。

但这本质上是和你的思想相违背的，因为其实你是不想记录那些不开心的记忆的，但是你却没法删除。

糖糖，也许从根源上来说，就是因为我们的世界是假的，我们的大脑没有取得删除那些不开心回忆的权限，所以才会这样。”

文子仿佛没听到唐堂补充地那句话，有些伤感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或者说我们真的活在一个缸中世界。”最后她补充道。

“文子，你的想法很有趣，但是这个理论既不能证真，也不能证伪，就像人类永远没有办法证明有没有魂魄，有没有西方极乐世界一样，因为去了的人都再没回来过，哈哈哈！所以我们不必纠结这个问题，探讨一下就好，不要陷得太深，因为就算我们两个想破脑袋也没法得出结论。”

唐堂见文子一脸幽怨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想给她一些安慰。

“不！我们能得出结论！”

哪知文子突然间站了起来，脸色凝重无比，厉声说了这么一句，吓了唐堂一跳。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了BUG！可以证明这个世界是假的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