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突然而来的这么一声尖叫，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嘹亮、刺耳，令唐堂愣了好久。

半晌后他才咽了咽口水问道：“什么BUG？”

“我……”

文子讲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她眼里露出哀伤的神色，刚才的兴奋和明亮也消失不见，逐渐被暗淡和灰败所取代。

唐堂感觉她像是一朵遭了霜打的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自己眼前枯萎下来。

他猜想她一定是回忆起了极不愉快的事，才会这样。

“慢慢说，不要急。”唐堂用很温和的语气试图安慰她。

哪知文子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道：“糖糖，我困啦！我们先去睡觉吧！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明天我都会告诉你的，好不好？”她摇着唐堂的胳膊，眼里尽是乞求的神色。

说真的，那些疑问像猫爪子一样，挠得唐堂心痒难耐，简直难受极了。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文子的请求，并和她一起开始收拾饭桌。

一方面他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就算晚一点知道又何妨呢？

另一方面，他发现文子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了，所以他不想去逼她，而且潜意识里他实在不忍心拒绝文子这么漂亮的姑娘的请求，不过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很快，文子的情绪又平复下来，她似乎很享受和唐堂在一起的感觉，眼里溢满了光。

那种神采，唐堂曾在李姝丹的眼里见过，不过文子眼里的光，远比李姝丹眼里的光强烈、炙热百倍！万倍！

唐堂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目光，所以尽量不去看她。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唐堂才明白文子嘴里那句“我们先去睡觉吧！”是什么意思。

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小镇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当中，除了昏黄的路灯，再也不见任何一家门头还亮着灯，当然包括那几家旅馆，他们早已关门歇业了。

文子很亲热地拉起他的手，来到了饺子馆的二层。

二楼空间虽然不大，但却有两个小小的卧室，收拾得极为干净。

两个卧室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除了马桶，竟然还有淋浴，这是唐堂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很开心地在里面冲了个澡，洗去了一天的劳碌和疲惫，还有那些灰尘。

和一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共处一室，虽然她长得还很美丽，唐堂心里却没有任何绮念。

他的脑子被一堆疑问盘踞着，文子是怎么把她的声音传到自己的脑子的？她说发现了世界是假的BUG，那个BUG是什么？

他甚至开始盘算起等解决这些疑问，明天自己是否能赶上苏城通往皖省的最后一班火车。他已经做好回学校的打算了。

本来是文子落落大方地邀请他到二楼来休息的。不过这时候她反倒表现得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根本不敢抬脸看上唐堂一眼，似乎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

就在刚才自己去洗澡的时候，他还听到文子“登登登”跑下楼的声音，一定是太害羞了才会这样做。

洗好澡后，唐堂坐在床上。文子背对着他，坐在自己的小卧室里。那里还有一张小书桌，和一盏昏黄的台灯，她正坐在书桌前。不过看得出她很紧张，两只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后背也在轻微地不停地抖动着。

“文子，我突然觉得好热，要不然我出去凉凉吧！”

唐堂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文子，这么草率地就答应了文子的要求，和她住在一间房间里。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一定是极其难为情的，而且她也一定很害怕。

“不许出去！我……我们就这样，很……很好！”

文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喊出了这句话，她的声音也在轻微地发着抖。她扭过脸来时，唐堂才发现，她的双颊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一般，不过也衬得她更加的明艳和美丽。

“啪！”

唐堂还没看够时，文子伸手熄灭了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她桌前的那盏小台灯，还亮着一圈昏暗的光簇。紧接着唐堂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原来是文子打开了空调。

黑暗中，唐堂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文子在解自己的衣服，她要去洗澡了。

唐堂这时才发现，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它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追随着文子美丽的容颜，在他脑中胡乱驰骋起来。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平时看过的一些小视频，也幻灯片似的在他脑海中自动播放起来。

这可要了命了！

直觉告诉他，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一定会坏事，他赶忙掏出手机，戴上耳机，直到耳中传来《大鱼》那熟悉的旋律，他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屋子里的灯再也没亮起过，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灰蒙蒙地照了下来，让屋里隐隐有一些光亮。

文子的动作很轻柔，是怕惊扰了唐堂的睡眠。

按理说唐堂奔波劳累了一天，困倦至极，应该早就睡着了，可实际上唐堂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回想起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从文子的声音最初从他脑子里响起开始，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起初他以为这场噩梦会困扰他一生，不过还好，现在看来这个梦就要醒了。

虽然手机的声音已经开得很大了，可是文子洗澡“哗哗”的流水声，还是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乱想，可思想却总是开小差，开着开着就跑偏了。

好在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听到水声停了，听到卫生间门轻轻挪动的声音，听到文子轻手轻脚爬上床的声音。他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黑暗里传来文子轻柔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着？”唐堂摘下了耳机。

“我猜的，嘿嘿。”文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

“知道我为什么要谢谢你吗？”她又问道。

“我猜……大概是因为我只凭着脑子里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就不远千里来找你吧。你应该是被我这份诚意感动了吧？”唐堂带着些调笑道。

“这是其一，不过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哦？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文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堂。

月光下，唐堂似乎看到她的两只眼睛里散发着寒芒，他突然有一种见到了狼的感觉。

“这点很重要吗？我必须要回答出来吗？”唐堂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他也盘腿坐了起来，直视着文子。

“嗯！”文子点了点头，“这直接决定着我要不要告诉你我的故事，还有你心底最深的那个疑问，我的声音到底是怎么传进你脑子里的。”

唐堂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算是对我的考验吗？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们正说着，你突然打住了，是不是因为你突然想起我还没经过这个考验？”

“不是的。”文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是突然临时起意增加了这个考验，我觉得后面的路如果我们想一起走下去，你就必须通过这个考验，不然我们绝对走不下去的。”

文子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认真。

“后面的路我们一起走下去？”唐堂听得一脸懵，不过看着文子小脸上的那股认真劲，他知道她说的话绝对没有丝毫掺假。临时起意是真，想要考验他也是真。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先把文子这一关过了，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不然他肯定没机会聆听文子的故事，弄清自己心里的谜团了。直觉告诉他，文子绝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女孩。

“哎，人家说女孩子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刚才还是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现在却是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唐堂无奈地感慨了一句，文子朝他呶了呶嘴，并没有说什么。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唐堂开始疯狂思索文子口里那个最重要的一点到底是什么。

沉默了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