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山(王德奎,王红珠)最新章节在线免费阅读

小说:喊山 小说:现代言情 作者:文岩小说 简介:上世纪九十年代,西北某偏远农村,农民王德奎之子被拐,幸福家庭分崩离析,寻人路上演绎人情冷暖、悲欢离合,煎熬生活、宿命挣扎。小说将冲突聚集于一农村家庭,透视社会百态,聚焦基层人生,批判家庭暴力、关注留守儿童、抨击人性丑恶。同时慨叹老一辈人生活的艰难困苦,歌颂新一代青年的励志人生,也对教育和婚姻两大话题进行了探讨、及文盲和法盲的辩证关系。世间几多坎坷,...

就因为这些破事,男人一直对她有偏见。每逢回娘家,女人都含着泪。王德奎总会检查她的袋子,看是不是拿了好吃的。比如苹果、清油、馍馍等,要是有,少拿点或全留下。因为这,林一萍时常哭鼻子抹眼泪。婆婆看不过眼,偷偷给儿媳妇装上——对这个魔怔儿子,她也是无可奈何,能镇得住他的,也只有老爷子了。可惜人已经归西了。

老母亲清楚,这厮以前还好,自打晓得媳妇有污点以后,才慢慢变得不可理喻。

这以后,王德奎对漂亮,爱收拾的女人总有一种排斥感。走在路上,看一眼,就心里暗骂:这狐狸精,肯定和林一萍一样,年轻时候骚情得很,偷过人嫁过汉!

女人仅有的一盒雪花膏,一棒润肤油,都被王德奎扔进炕洞里烧了。天气干燥,林一萍没了化妆品,皮肤慢慢变得粗糙起来。王德奎看在眼里,幸灾乐祸。女人越遭罪,他心里越舒服,越有快感。

大院里,王德奎抽着旱烟,看着戏,鼻子里不停地跟着哼哼。小儿子国柱被旱烟呛得直咳嗽,王德奎就笑了:“呵呵,把我小柱子熏着了?”说着用胡子扎一下小儿子的脸。疼得孩子小哭两声。

他也是个戏迷,虽然有些唱词听不懂,但觉得看戏重点不在看,在于听,是过耳瘾。每一场戏,他几乎都来,而且看得很认真。像今天也是一样,定睛看着,仔细听着,一会儿陶醉,一会儿笑笑。偶尔,眼睛会瞥到柱子上的对联,人才会分心,就会想起这苦日子,想起林一萍的过去。

他觉得,那撕烂的红纸飘来飘去,对整场戏来说,是个致命的缺陷,很不入眼,扰人心烦。又像是针对自己,时刻提醒着关于他记忆里的某个伤疤,往事翻江倒海,心也跟着溃烂了,隐隐作痛。

潜意识里,总过不了那道坎。女人的污点,像一把刀,在他心上狠狠划了一道口子,无药可救。他觉得,林一萍就是个破鞋、贱货。这样骚情的女人,能嫁出去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即便她漂亮又有何用?潘金莲漂亮,但心狠手辣,勾结西门庆,害死了武大郎,干了一辈子的龌龊事。

林一萍就是半个潘金莲。他是个十足的受害者。

抱孩子久了,胳膊会发酸。看看三个孩子,他又一声叹气。这一大家子六口人,老老小小都指着他一个汉子养活,有时候觉得心累。过两年他们就要上学了,到那时想想后怕。

三个孩子,穿着没一个像样子的,浑身上下都贴满了补丁,好在女人给收拾得干净。

老母亲身体有恙,一直拿药养着,欠了一屁股的债。前年后半年,他的一头小牛犊病死了……

除此之外,他还戴着一顶林一萍赐给他的绿帽子,时常受别人的冷笑。虽然不当面说,但每当谈起这一类话题,他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人们本来正常的眼神,他总觉得那里面掺杂了种种嘲笑和鄙夷。这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虚,聊不上几句就黯然离场。

一棒旱烟燃尽,没隔几分钟,又想抽了,一摸烟袋,烟草快没了。他想,这一棒抽完了去买一斤来。

天气骤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回头一看,个个目不转睛,摇头晃脑,都是老戏迷啊,这么久过去了,不但人没减少,反倒越来越拥挤。

王德奎出门穿得少,肚子似乎受凉了,突然觉得腹部一抽,生疼,胀得慌,想去一趟厕所。他把孩子带到人稀的地方,叫大国和红珠看着弟弟,他去跑跑肚子。

剧场大院有个露天旱厕,在大殿一旁,设了个小门,一直锁着。专供戏班和乡里的负责人用。院里这么多看客,从来不给他们开放,要是解手,只得出去。男人随便找一溜空地解决,女人就跑得更远些。

不过,离戏院三百多米的车站附近,有一个旱厕,对男人好使,女人就不太方便——门朝大路,人来人往,里面太显眼。

王德奎叼着一根旱烟,好不容易挤出了大门。先上了厕所,回来顺便买了一斤烟蒂。因为是老熟人,就蹲下来卷了根烟,聊了一会天。

等进去的时候,忽听得鞭炮四起,噼里啪啦响亮。他知道,那是人们在挂红——一条丝绸被面。给唱得好的演员挂一匹,也当是对整个戏班子的赞赏和谢意了。

天色阴重,一阵鞭炮响起,似乎炸晴了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天冷不冷,已经无所谓了。

挤进人群,经过关老爷的庙门,是个圆形的拱门,很气派,上写繁体字“慶雲寺”。他识得“雲寺”二字,“慶”不认识,但知道那是“庆”字,以前听人说过。王德奎抬头看了一眼,心里默念一遍:庆云寺。之后进门烧了炷香。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凡是遇庙,都会进去拜拜,图个心安。

罢了,出门去,卷了根旱烟。挤过去,两个孩子正背着手在看戏,时不时踮一踮脚。

“大国,柱子呢?”王德奎点上烟。见孩子没反应便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大国才扭过头,扫了一眼又转过去,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王德奎刚想大喊一声,只听鞭炮声、喇叭声,人声嘈杂,如一阵春雷,试图淹没他的声音。他只得把脸凑到大国耳旁。

“柱子呢?”王德奎抽了口烟。

“嗯?不是你带着吗!”大国一愣。

王德奎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同时吐了一个不规则的烟圈:“屁话!什么我带着呢,走的时候不是让你俩看着吗?人呢!”王德奎清晰地闻见,空气里飘来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有些呛人。

“刚才有个叔叔来过,说是你叫他把柱子带过去,要量一下身子给扯一件新衣服呢!”

“……什么?什么扯衣服?”王德奎瞪大眼睛,把烟头弹了弹,火星四溅直到熄灭。

“过来过来!”王德奎把半截烟屁股夹到耳朵上,一把拉过两个孩子,来到一块稍微清静的地方。

“咋回事?”王德奎神情紧张,吐了一口唾沫,整了整帽子,“什么样的叔叔?”

“个头不高,身体微胖,头发有些凌乱,嘴角有胡子。呃——身上……”大国皱着眉看了一眼红珠,“哦,对了,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灰色裤子,声音温和,说他是你朋友,你叫他把柱子带过去,量量身材给他扯一身新衣服呢……”

“呔!傻子,什么狗屁叔叔!你们怎么没跟过去?”王德奎气得举起了巴掌,却迟迟没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