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个破旧的迎门桌和几把有些残缺的椅子，再也看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了。

屋子里的墙面也没有抹灰，直接就是红砖墙。地面上高低不平的铺了一层红砖，人走过去，就会有土从砖缝里冒出来。

门窗口也只是用木方打了个边框，上面钉了一层塑料布。虽然现在都快中午了，但是因为阴天，屋里的光线很是昏暗。

这几年，刘老蔫和闺女、儿子挣的钱，都用来还债了。当年为了给媳妇看病，刘老蔫前前后后借了二十多万的外债。在当时，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这就是个天文数字。

后来为了给大儿子刘志强治病，又花了三四十万，除了新农合报销的部分，还欠下了二十多万的外债。

大儿子刘志强死后，刘老蔫的身体就垮了，虽然还能坚持着上个班，也只是在厂里干个杂活，挣不了多少钱。

哥哥死后，刘志娟就辍学了，她在滏阳集团的厂子里，当了一名车间工人。刚开始的时候工资不高，每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直到最近这两三年，经过几次涨工资后，每个月才有了五六千的收入。

刘志民初中毕业后，也去了白家湾镇的工厂上班。机械厂的活累一点，但是工资要高很多。学徒的时候就能挣到两千多，经过这两年的学习，他从去年开始，每个月也能拿到万数块钱。

正是因为刘志民岁数越来越大，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刘老蔫才想着把房子翻盖一下，如果还是原来的老房子，连个亲事都说不上。

闺女刘志娟就是因为家里的条件给耽搁了，今年都25岁了，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除了怕经济上被拖累，还有就是，怕她把霉运带到自己家里。好像谁找了刘志娟做媳妇，就会倒八辈子血霉一样。

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刘老蔫家里的情况，唯恐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和他家结亲家呢！

来帮忙的人拉来了村里过事用的家当，把一张大圆桌支在客厅正当中，周围摆了一圈木头凳子，几个管事的和村里的干部们正围着桌子坐下，商量刘老蔫的后事。

“二胖，你去买个大点儿的灯泡给换上，这屋里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

“军强，你先去找点儿煤生上火，屋里比外边还冷。”

林双福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袄，搓着手安排道。

二胖大名叫林军峰，是村里的电工。因为在家排行老二，人又长得白白胖胖的，村里人都喊他二胖。

如果换作以前，二胖肯定会嘻嘻哈哈的回道：“好嘞！您老稍等，小的马上去办！”

这一次，他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林双福是村里管事的，但凡是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是请他去主持操办。

他在村里当了多半辈子支书，在乡亲们心里极其有威望，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叔，这是一万块钱，您老先给安排着，如果不够我再拿，二哥家没啥亲戚，估计账上也收不到钱，花销这一块我包起来。”

林国华把王秀英刚从家里拿来的一万块钱，递到王双福面前，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王双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钱，又看向了林国华，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志清，你先把钱拿着，一会儿账本买回来了立个账。”

王志清是村里的会计，记账管钱的事都是他来干，等事过了，再由他来给主家报账。

看着王志清把钱收起来，林双福把目光看向了王力虎。

“虎子，你去买一副材，买个差不多的，我这大侄子受了一辈子罪，最后这一件家当，别委屈了他。你现在就带人去吧，这大过年的，估计人不好找，先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天黑前要把材给买回来。”

“兴国，你去街里小七那儿拿一套纸活，问问你大娘需要多少白布，家里没几个人，拿一匹用不完就浪费了。”

“志华，你去喊几个稳当的年轻人来，安排他们去报丧，老蔫家没啥亲戚，主要就是他的几个小舅子那边。”

林双福一连安排了几个事后，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又清了清嗓子说：

“要是按规矩来，这事要捂到过了初五才能办，我考虑俩孩子还小，拖的时间长了他们也受不了，你看那闺女都难受成啥样了。咱们干脆一切从简，反正人已经不在了，就尽快入土吧！”

“况且这大过年的，也没办法大操办。咱就不响喇叭了，吹鼓手也不找了，就让我这大侄子安安静静的走吧！”

“大锅就不支了，现在都在家里吃好吃的，估计做了也没人吃，给孩子们省俩钱吧！安排两个妇女支个小锅，给自己家的人做点饭就行了，帮忙的人各回各家。”

“灵棚不搭了，就在西屋里入殓，今天把东西准备好，明天上午入殓，下午起灵。大江，你把打坑的人安排好，明天早上一早就去。”

“玉良，你先去家里拿几条绿石烟来，该多少钱直接找志清要，咱不管饭了烟发好点，干活的人多发一包。”

“军华，一会你找几个人把院里收拾一下，再把过道里的雪给扫一下。站华带着看坟地的把地方看好，撒上灰道。”

林双福一口气安排完了剩下的事，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思考着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领了事儿的人都纷纷去办事了，昏暗的屋里只剩下了林双福、王志清和林国华，显得更冷清了。

“国华，你看还有啥需要安排的吗？”

林双福思考了片刻，看向了林国华。

“别的没了，就是二哥在外面还有些账，估计会有些人来要账，我怕俩孩子应付不了，到时候您老给挡一下，咱先把事过了再说。”

“嗯，大侄子在外面还有多少账啊？”林双福问道。

林国华想了想，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大概还有个几万块钱吧！”

林双福点点头说：“行，不是啥大事，有要账的来了，让他们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