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几日，整个京都传遍了上官家姑娘出入平康坊，夜不归宿，左相上官浩带人翻遍了整坊，才堪堪在乐伶阁揪出上官瑜。

彼时她正睡在温柔乡里，床前左右皆侍有两位伶人，肤白俊秀。

他们就这样立在一边垂头不语，目不斜视。

如果不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上官瑜还醒不来。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慢慢坐了起来。

她一起，那其中一个绿袍伶人便动身弯腰半跪着侍她穿靴，上官瑜看着他这般配合，笑道：“昨夜不是还硬气的很吗？”

“怎的现在就没了骨头？你们两个昨夜真就在床边守了一夜？”

“贵人这话......九思刚来阁中不久，少了磋磨，若是哪得罪了还望贵人怜爱。”蓝袍伶人说着便伸手扯住着绿袍的九思。

二人跪在上官瑜脚边。

上官瑜摆摆手，昨夜这个叫九思的弹琴，意境倒是难得的高雅，整个人也端的厉害，偏的她看不惯在这个地方装清高，硬是要他附和艳曲弹奏一首。

谁知他居然当着她的面摔了琴，对她口出狂言。后来她便扬言待他什么时候弹奏一曲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连带着吹笛的风染一并倒了霉。

她昨夜确实胡闹了些，正准备放他们离去，房门突然被人破开。

扇门生生裂成两半。

她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右脸已经狠狠挨了一巴掌。

被打的七荤八素，她用力摇了摇头。

父亲上官浩怒不可遏的面容在上官瑜面前放大，然后他抬手揪住她的后领。

“跟我回去！有辱我上官氏门风的东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反骨。”

上官瑜一时不察，被揪住衣领，身体不衡歪在一边。

整个衣裳都乱做一团，很不雅观。

“父亲！松手，你松手……”上官瑜扒拉着上官浩的手。

她扑腾着双颊通红。

上官浩斜眼狠狠瞪了她一眼，扬手把她丢在一边。

“倒是长本事了，敢和我叫板。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小娘子能来的？”

他说完睨了眼立在一边手足无措的乐坊二人。

“处理他们。”上官浩示意一旁护卫。

这是要见血？

上官瑜不想因为自己多生事端，着急开口。

“父亲，你堵不住京都悠悠众口，何必徒生杀孽。”

“你还有脸说！”上官浩中气十足又是一喝。

上官瑜后牙隐隐发酸，抬眼扫视着垂脸两股微颤的九思。

怕死？不过他的脊背挺的笔直，她咬牙，歪着身子朝上官浩扑了过去，抬手扯住他的衣角。

“爹，我就是看他们生的俊秀罢了，你这番要是杀了人，明日朝堂上多的是参你的折子。”

九思的那股硬气要她动了恻隐之心。哪怕她平日里最不想向上官浩求情，她还是做了。

“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贪图美色！”

“不过是奴罢了，我打杀又如何！”京都里的贵胄打杀几个奴倒是常事。

实在不成器，上官浩怒极抬脚就是一踹。

力道十足，上官瑜顺势滚到一边，开始唤疼。

上官家的贵气让她此番丢了一地。

她捂着胸口，这一脚突然要她觉得他父亲在朝为文官实在是屈才了。

罢了，她觉得今日这事不会善了，干脆越闹越大，躺平看戏。

护卫拔刀欲要上前，九思突然抬眼伸手握住刀柄，鲜血淋漓。

“我们这等人就该为你们这些徒有其表的贵人埋葬吗？”

“再怎么做都改不了你上官家大姑娘的放荡！”

“她的名声早就在全京都烂了，从根子处发烂发臭！”

说到激动之处更是高声昂扬，可以说是比朝堂论战还要慷慨激昂。

上官瑜一连打了好些个喷嚏，这九思骂人还真是又狠又准，专往她爹心窝子里扎。

求死也不是这么求的。

“你给我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妄议我上官氏……我……”上官浩剩下的话还未尽。

剑拔弩张时，又一人随风雪来，快步生风。

上官缙扬手脱了身上乌黑大氅披在上官瑜身上。

然后转身恭谨道：“父亲，儿子来迟。”

“乐伶阁人多嘴杂，万事回府再说吧。”

上官浩眉头紧锁，出声叫人带走这两伶人，又斜眼瞪了瞪躲在角落里的上官瑜，暗骂一句：“孽障。”

他这才大步走出屋子。

上官缙走到自家妹妹身侧要扶她起身。

上官瑜却一副无辜样，弯腰理了理衣裳。

上官缙扶着妹妹，未问一句只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

“走吧，回家去。”

“父亲打你了？”他看着上官瑜微肿的右脸，嘴角抽了抽。

“嘶。”

上官瑜摸了下脸，又冷又疼，嘶出声。

上官缙摇摇头，毫不掩饰，默默道了句：“打得好，叫你乱来。”

“为着一个外人这般败坏自己的名声，你说你该不该打。”

“大哥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不想任由姑母摆布罢了，我不想对她的话听之任之，联姻之事不能成。”

上官瑜解释道，微微垂了垂脸，提及联姻，心中不免颓唐。

“当真没有因蔺家二郎堕落吗？”

上官缙摇头叹息。

上官瑜听罢只是垂脸不语。

她这样不见得不是，一半一半吧。

“毓州柳安大桥决堤一事，圣上至今悬而未决，毓州郡守等一干直系命官仍在狱中，三司会审五月之久，你以为这事就仅仅是决堤之事？”

上官缙身处吏部任吏部郎中自是有所耳闻。

蔺家二房长子外放毓州郡任柳安县县丞，在他的辖地出事，稍有不慎就是牵连整个家族。

上官瑜抿唇，这种事审查一有实证，累及家族、祸及子孙。

“大哥说的是，我就是觉得反正都是嫁人，我与二郎自小相识，一同于书院读书。可那宋敛是什么人，京都有名的纨绔，真是枉费云阳王的盛名。”

上官缙翻身上马，看着自家妹妹扶栏上了马车，笑道：“你呀，打小就是嘴硬，要是真像你这么说，除却蔺如桓与宋敛，我京都还是有不少才俊郎君，可你偏要舍了这好名声，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大哥！”上官瑜听罢只觉心事被说中，狼狈逃到车厢里。

宋敛一边听着罗峰绘声绘色描绘着上官瑜被抓的情景，一边在湖中赏着冰嬉。

“世子，这位上官家的大小姐确实大胆。”

“这不是甚合我意么，也省得我寻别的理由推辞皇后。”

“只是......上官氏不只上官瑜一个适龄女啊。”罗峰道。

宋敛哼了一声，抬手掷了一颗冰球啪地将冰面砸出一个洞来。

“同为上官氏，嫡长女是这样的行径，其他的女儿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这时皇后在宫里怕是气晕了过去。”宋敛气定悠闲地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