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明对陈默的问题颇为不满，因为这小丫头好像不太喜欢自己。

于是他淡淡地回答：“只是拜访过外婆两次。那桩娃娃亲看来你是打算赖账了，既然你这么不讲究，还提什么恩不恩的。不如多喝几杯酒实在。”

“我是赖账的人吗？”说完这话陈默一阵尴尬嗫嚅道：“不过这件事没有通过我，不能算数的。我先干为敬。”

陈默把那一大杯酒仰头干了，让关天明看的眼晕。

喝多了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一会儿关天明就见识到陈默的胡言乱语了，比如：

我鄙视我舅，一门心思地想成为美国人。

我妈是理科生，搞航天研究的。航天，牛不牛掰？她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火箭飞向太空，她跟我爸一个单位，两个人恩恩爱爱地分手了，理解不了吧？

我理解，谁都想谱写出自己的丰功伟绩，没人配合就写不出来啊。

后来我爸再婚了，那女的特温柔。

他们都是长辈的骄傲，我算什么？我就是一个庸人，庸人自扰，所以我从不骚扰别人。

喝呀关天明。

看着陈默的样子关天明有点心疼，现在看来陈默的亲人都是自愿离她而去的，而自己的亲人都是被迫离开的。

他劝道：“陈默别喝了，你喝多了。”

“谁喝多了，没有，喝吧。”

关天明顺从地抿了一口，他发现这个小姑娘此时让自己心猿意马。

接下来的话听的关天明更加‘心猿意马’了。

“我姥爷什么眼神啊，你丫还空谷幽兰呢，哈哈。笑死我了。”

“我……”关天明给她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你说的都对。不过笑死可惜了，喝死你。”

陈默凑过那张惨白的小脸儿：“你生气了？我说错了吗？一个京师的公子哥，我配喜欢你吗？你忘了，公司里还储存着一个你的烈火金刚……咯，烈焰红唇哪。”

听到她又旧事重提，关天明更生气了：“你别没完没了，我和唐芊悦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陈默坐回椅子里根本不理会关天明说了什么，只顾自言自语道：“你知道什么玩意最坏吗？就是你们城市里的孩子和家乡的狗。”

关天明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他拿了一张纸巾写下：陈默也喜欢关天明。

然后对她说：“陈默如果你在这个上面画押，那娃娃亲就不算你赖账。”

“真的？”

“真的！”

“好吧，我看看是什么？”陈默接过纸巾晕乎乎地念道：“陈默也喜欢关天明。这……这话是谁说的？”

关天明悄然地笑了，他拉着陈默的手沾了点红酒，往纸巾上一按，然后自己也按了一个。

把纸巾收好，如释重负地说：“别喝了，送你回家。”

陈默抱着空酒瓶哭：“回什么家呀，没有外婆我就无家可归了，再来一瓶吧。”

关天明的心里一酸，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么醉过来的，而自己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去拿陈默手里的酒瓶温柔地说：“陈默乖！别这样，我们和亲人总要分离的，但是你要相信，每一位离开的亲人都希望我们好好活着，明白吗？”

陈默眨着朦胧的眼睛说：“明……白。”

“哼，你要真明白就好了。”

那天晚上关天明把陈默送回家，又和陈默的母亲真诚地谈了一番话。

使得陈默送妈妈去机场的时候这样对她说：“小默，遇到天明是你的福气。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希望你付出全部的热情珍惜他吧。”

“……我知道。”陈默对妈妈的每一句话都很反感，哪怕是对的，她只是碍于情面应付着。

“舅舅说老宅你可以住到结婚；还有我给你留了几万块钱，存折在柜子里。”

“妈，我不缺钱。”

“嗯好，那我走了。”

妈妈永远不会在乎别人所说的话，因为别人的事没有她的事更重要。

陈默很想问‘妈，你下次还什么时候回来？’。

但她没问，在母亲面前陈默一直倔强着，她不会示弱，她想让母亲知道，没有她自己一样能解决生计，也会结婚生子，按部就班地走该走的人生道路。

外婆去世后陈默真的变得沉默了。

关天明看在眼里也挺心疼的，就试图找机会安慰她。

有一次下班抻着脖子等她一起走时，居然被唐芊悦看到了。

只是，没人注意到门后唐芊悦那双怨毒的眼睛。

“陈默，一起吃晚饭吧。”

“关总，谢谢你啦。说我请客的时候都是你结账，我可不好意思这样。以后吧，以后再请。”

关天明很执著：“我有事跟你说，要么你上车，要么我跟你坐公车。”

陈默听到了也不等他，径直走向公交车站，关天明当真跟着她一起上了公交车。

“陈默，我住那片儿开了一间茶社，正好离你家不远，去体验一下吧。”

“不去。”硬邦邦地残忍拒绝，陈默也觉得过分了：“关总别麻烦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没事。”

“再忙也要吃东西吧，要不去你家做……”

陈默说：“这不太方便。”

“就你一个人怎么不方便啊？”

陈默连忙说：“好、好，那就茶社吧。”

茶社的环境很幽静，陈默看着菜肴也没胃口，她问：“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

“嗯，我听说建筑类的技术人员，以后也需要执业资格证了。所以我找了一些相关的书籍，你要不要一起学习学习？”

“……”

关天明知道陈默心不在焉，又说：“国家早晚会对建筑行业出台规范的，从业人员必须要有资历……”

“好啊，书带了吗？”

陈默回答的突兀，关天明愣了一下说：“没带，在我家里。”

“那吃饱了就走吧，把书借我看看。”

“好。”关天明知道其实她已经不耐烦了，不过他知道自己此时陪伴她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他真心的喜欢这个小姑娘。

这是陈默第一次来到关天明的出租房，环视四周，她发现关天明是个极简主义者。

家里的运动器材是比较奢侈的物品，摆置在落地窗前，眼前是蜿蜒的临溪河，开阔的视野中远山近树夕阳向晚。

关天明的书真多，他找出三本专业书刊递过来，似有似无的好像听到了陈默轻轻的叹息。

接过书，陈默说：“谢谢关总，那……我走了。”

关天明跟在她身后送她，走到门口，猛然间拉住了她的胳膊：“陈默，我希望你快点走出外婆去世的阴影，我……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