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被点名，苏芷垂手作揖，乖顺道：“回祖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夫子为我报了今年的乡试，大哥见我近日读书劳累，为了开解我，今日里特意带着我和灵妹妹去苍岚山游玩……”他说着，脑海之中浮现起今日沈晋华、沈思灵两兄妹是如何将她哄出门、又如何哄到苍岚山，如何害死她，再把她扔到荒山的事情。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是见苍岚山景色宜人，回忆起幼时童趣，方才嬉戏，却不想遇上贼人险些成为永别，好在被好心的大哥救下，久寻他二人不见，又怕耽误了事，这才赶回来，好在大哥和灵妹妹已然归来，孙儿心里的这才好受了些，若大哥和灵妹妹落入那伙贼人手中，阿锦可就是大错了……”

沈锦这么一说，众人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华服早已被划烂，上面甚至还沾了泥土树叶，瞧着委实狼狈了些。

苏芷俯首在地，语气哽咽道：“此事皆因阿锦而起，还请祖母责罚，万不要连累了大哥和妹妹。”

她言辞恳切，老夫人神色动容，脸色却越发难看，沈锦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素来单纯良善，刻苦用功，从不是什么贪玩爱闹的性子，平日里除了去书院，便都是在家读书，莫说府门，连院子都不大出的，如今能去苍岚山，怕是让那兄妹费了不少力气吧！

这么想着，老夫人略扫了一眼沈思灵，见她脸色有异，当下认定她这是做贼心虚。

她当初瞧着王氏便觉得心胸狭义，心思多怪，当不得大家主母的风范，如今她教导出来的子女，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沈锦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贼人！

沈思灵心中警铃大作，她自是晓得沈锦是怎么去了苍岚山，她同哥哥又是如何舍了他回来的，只是苍岚山哪里有什么贼人啊！

沈思灵只顾慌乱，丝毫没留意老夫人的眼神，倒是一旁的王氏瞧见了，心中担忧慌乱，正寻思如何提醒她，便听到老夫人道：“去将大公子请过来。”

“是，老夫人。”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奴仆，都是从京城里来的，自是只听老夫人的吩咐，闻言便领命出去了。

王氏心下一惊，攥着手帕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却是紧抿着唇没有言语。

沈文德带着笑意道：“母亲，不过是孩子出去游玩了一番，孩子嘛！爱玩也是有的。”

“是吗？”老夫人语气微佻，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叫人听不出喜怒。

王氏低着头不言语，她自是晓得这老夫人出身名门，自是个不简单的，她虽不喜沈锦，却是不想同老夫人对上。

正寻思如何应对，便听老夫人语调清冷随意道：“既是嬉闹，想必也累了，来人，送二公子回去。”

见老夫人着人送沈锦出去，沈文德眼神转了转，笑道：“母亲今日里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如此，不如儿子送您回去休息。”

老夫人端起茶盏、眯着眼睛细细品茶，像是没听到沈文德的话一般。

沈文德心下着急，又瞧见王氏惹人怜爱的目光，犹豫了片刻后，终是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满，放下茶盏凉凉扫了王氏一眼，道：“无妨，老身虽年纪大了些，精神气还是极好的。”

如此，便是堵住了沈文德的话。

阿九守在院子里，瞧见沈锦从屋里出来，忙迎了上去，刚要开口，见沈锦身后跟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便生生忍住了，只道：“公子，可还好？”

“还好。”

话罢，沈锦问：“我今日临出门让你整理的书籍，可都整理好了？”

阿九原本还想着今日临出门哪里有书籍让他整理？正纳闷间，看见沈锦眸中的皎洁，当下会意，道：“都整理好了，放心吧公子。”

跟着沈锦出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此时听见他二人这对话，心下宽慰，只觉得老夫人未看错人，这二公子委实是个有出息的。

出了院子，走过回廊，正要转弯，便听见沈晋华略带急切的声音。

“嬷嬷，祖母寻我，到底是何事？”

“大公子，您去了就知道了。”赵嬷嬷笑吟吟地答。

沈晋华听了有些不耐，在他心中，嬷嬷就是奴才，纵然是祖母身边的奴才，那也是奴才，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实在是可恶，可如今府中到底祖母说了算，他又不好得罪，便耐着性子道：“哎呀，嬷嬷，你就同我说说到底是……沈、沈锦！”

再次看到沈锦，沈晋华魂儿都要吓飞了！

“你、你不是死了么？”眼看着沈晋华因为恐慌说漏嘴，一旁的嬷嬷脸色微微变了。

沈锦却是一副难过模样，看着沈晋华怯弱道：“大哥在说什么？纵然兄长不希望我回来，也不必说这种难听话吧？”

闻言，嬷嬷打量了沈锦一眼，又看了眼神色慌乱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沈晋华，心下有了定夺。

“你、你……你明明是死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沈晋华心中的骇然难以形容，那种情况下，沈锦怎么可能活呢？怎么都不可能吧？！那他如今瞧见的是谁？鬼么？

“我知道大哥一向不喜欢我，去也不必说这种话来伤我，我明明活着，大哥非要说我死了，大哥既不愿相信，不如我们去父亲面前辨个分明！”沈锦红了眼眶，满腹委屈溢于言表。

沈锦话落，便伸手去拉沈晋华的手。

沈晋华本就心虚慌乱，如今被沈锦冰凉的手一碰，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想都没想便一把甩开！

他这一甩不当紧，本来就满身狼狈的沈锦当即跌倒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你就是鬼！我听说过，死人的手都是凉的，如今正值盛夏，活人的手绝对不像你这般！我告诉你沈锦，你已经死了，你活着的时候奈何不了我，死了仍旧奈何不了我！”

见沈锦跌倒，嬷嬷忙伸手去扶，见他掌心擦出血痕来，心疼的直皱眉头，再听沈晋华这话，脸色难看的厉害。

“大公子是二公子的兄长，纵是不喜二公子，也不必这般，如今大公子瞧着，倒像是疯魔了！看来，需得老夫人请个郎中好好给大公子瞧一瞧！”